这成年礼上,不说别的,她也只用去做个吉祥赞者,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嘉礼之时要她为此作名竟成了习俗。
往年若有这般的小辈,她总要提前想上许久,毕竟名通天地,可揽一生之修行。
慎重些也是应当的。
现下,她瞧着这月色之中的彤鹤,清风朗月,到也有几分灵光。
鹤与月皆爱云间……
不等她再去思索,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梭梭响声。
昭华顿时站起,手下结阵望去。
树林之中,叶密枝繁,月色难以穿透,唯有点点萤火之光,微弱穿行照亮一角。
冷光剑锋,所到之处先是百花绽放,而瞬时便是比月色还要清寒的冰封之意。
昭华抬手,结出小阵推过去,冰封之意蔓延至她脚下仿佛停滞一瞬,下一瞬便锋芒更盛,直抵湖潭之中的彤鹤。
昭华身无灵力,施法不得,连结阵都是依靠彤鹤聚集而来的微末灵气,万万是抵挡不住这古怪剑意。
无奈,只好开口道:“萧疏已,住手。”
冰封之意瞬散,又余下恍若春日境中的百花齐绽之景,环绕昭华。
萧疏已现身,唤一声:“昭昭。”
落英缤纷,昭华收回手,冷漠拂去落在肩上的点点花瓣。
她实在不解,先前为他顺络通身经脉之时,分明已经将其经络暂时封印,又在神魂之中印下昏睡咒法。这没个十天半个月,莫说是醒来,他连动都不要想着动一下。
怎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近日来的一出又一出,这萧疏已,可太让她惊喜了。
昭华凤眸之中映入月色,冷寒盈满,隐现杀意。
“昭昭。”
比起琅风山巅之上,满身血迹狼狈不堪的萧疏已,此刻俨然已经恢复了君子如玉翡,剑宗首席的清绝风姿。
山中之玉也,沉稳润泽,亭亭风骨,世无双。
披散长发被山风微微吹动,轻掠过他带着笑意半垂的眼帘,随意流束在墨色衣衫之间,仿佛他方才并非带着煞人剑意而来,反倒是盛装而来,目含情,手中持花,来献心上人。
萧疏已走进,温言:“昭昭,该随我回家了,莫要让旁人带坏了你。”
昭华瞧着眼前的萧疏已,左右先前打算如今都做了无用功,而彤鹤周身之气尚在回笼之中,还须一时半刻。
她唇角轻勾,饶有兴致问道:“何以为家?”
凡人昭昭乞儿长大,流浪半生,遇到萧疏已之后又随他漂泊至这剑宗,怎奈天生有缺,神魂不稳,被拒之门外,后与他结亲,常住春三日小境。
一生之中,那春三日小境便是唯一能够被凡人昭昭称之为家的所在。
可,若她所料不错,那小境早在凡人昭昭身死魂消之际,也被毁去。
所以,何来的家。
萧疏已面色如常,温言软语不变:“是我与山岳剑不好,本想要与你赔罪,怎奈当是一怒之下给震碎了。你莫生气,来时我便想过了——”
“瞧,这是我重新淬炼的山岳剑,碎一次便能见一次春三日芳华,可美?你见之可还欢喜?送于你解气可好?”
“至于我,只要你不再离开,千刀万剐,万箭穿心,魂入九幽,凡这世间能解你心中郁结的,无论什么你都可尽数加诸我身。”
“我们自然是有家的,春三日虽然泯灭,但是无妨,我知道你素来喜欢春意融融,你回来之前,我便截取了妖族所有的春意,尽数放在此间。”
说着,萧疏已从袖中唤出一盏辉亮宫灯,递给昭华。
昭华唇角带笑,眸色却清冷异常,颇有雪山寒意逆风汇聚之姿态。
截了妖族所有春意?
这萧疏已竟疯魔至斯。
妖族唯有花草灵木长居春意之中,可这本就是万年之前的恶果。
当初木界赴洪荒,竟然泯灭消失,这天地之间本该居于木界的花草木灵再无居所,其正值玉京诸事繁乱,诸天各府凋零,余下之人也勉强只能收拾洪荒后续,无暇他顾。
而这些天性纯善的花木精灵便默默去妖族寻了一块春意长盛之地,从不与各族相争什么。是以,无论是玉京还是三千世界,哪怕有时人妖纷争不断,可双方默认均不会沾染花木精灵的属地。
萧疏已竟敢截取了沧澜妖族所有的春意——
着实,该死!
昭华长发随风微微散开,怒极生笑,接过这盏春意宫灯,反手结阵,瞬压而下,春意宫灯乍然碎裂,漫山遍野的春意弥散开来。
她又结一阵,将其托举而上,送入苍穹,这漫山春意便能够自行回到属于它的地方了。
萧疏已见状,不仅没有出手阻拦,反而推举一把,笑意盈盈带着些轻哄意味,道:“可是不合你心意?无妨,莫要生气。等明日再捉一次便是,到时候你想要几日便得几日。”
湖潭之水波澜凝聚成万千锋利冰锥,朝着萧疏已直刺而来,月华光影之中,彤鹤化形红羽少年,手执鹤羽之扇化锋刀万千藏于冰锥,杀意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