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些什么,太想多听听阿姐的声音。
司徒姝静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上,眉眼弯弯地接着讲起来:“可当时,你却没心没肺地跟我开起了玩笑‘这小狐狸这么可爱,吃起来肯定也很美味!’,结果用膳时桌上还真就有一盘野味,我还夹了一块喂给你。父亲说起那是狐狸肉的时候,你吓得碗都摔了,饭也不吃就跑回屋里嚎啕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我只能深夜上山再给你抓一只回来。”
司徒书语不知道的是,那根本不是狐狸肉,只是父亲想逗她们随口胡说的,可那只狐狸却已趁山庄一团打乱时悄悄逃了。她为了哄妹妹上山猎狐,却发现父亲早已在上山搜寻起来,轻易就抓回了白狐,还将功劳算在了她头上,自己承受了司徒书语小半月的怨气。
司徒书语听着她说的,突然有些失神,阿姐竟然到现在还记得她幼时说话的语气。
她摸了摸鼻子,喝下一勺红枣粥,又继续道:“还有山庄下大雪那年,阿姐!你下手可真狠呐,那次之后我染了风寒,在床上躺整整了两个月,等我好不容易病好了,我们搭的那个只有一个身子的雪人早就化成水了。”
司徒姝静听到这里,迅速埋头夹着菜,可她手上的动作却软绵绵的,什么都夹不住,即使这样,她也抬起手将筷子递到嘴边,很自然地咀嚼起来。
司徒书语看她一门心思吃饭,便继续讲道:“还有还有,每次你和父亲出门办事,都会给我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啊!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话锋一转,她的情绪忽然低落了起来:“阿姐……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你也不要再操心了,只要最后的日子我们姐妹二人能像以前那样相处,我……就没有遗憾了。”
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两颗晶莹的泪滴打在碗边滑进碗里,司徒姝静听着她的呜咽,握着筷子的手突然用力,那象牙箸就这么在她指间化成齑粉。
司徒书语仍在埋头说着,眼泪想断珠子似的坠入碗中:“阿姐,你一定要当好我们丘山剑派的掌门,教会更多的人功夫,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我命不好,可好歹也出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有你、有父亲……而那些真正命苦的人,不知过着多么艰难的生活呢!你一定要做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帮助他们,这样,我在天上听到别人夸赞你的时候也会很开心的。”
“别说了!”司徒姝静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桌子应声裂开,桌上摆着的碗碟也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溅起无数汤汁,这一桌佳肴算是浪费了。
司徒书语在那巨响中慌乱起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阿姐你……”
司徒姝静仍端庄地坐着,但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昭示着她的忍耐已到达极限:“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这都是拜你们父女所赐!”
司徒书语的眼中全是茫然无措,她张了张口,想唤木槿进来收拾,可司徒姝静脸上那异样的神情却让她不敢有任何动作:“阿姐…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好好地活着吗!父亲给我们下了生死蛊,你死了,我也会为你陪葬!我根本是他的女儿,更不是你的阿姐,只是他为了照顾你养的一枚棋子。”司徒姝静神情激动,言语之间也有些哽咽,但她却始终红着眼眶没有哭出来。
这几年来,她已经哭得够多了。
司徒书语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踩着那一地狼藉走到司徒姝静身边,“阿姐,是谁编了这些谎话蒙骗你?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父亲他那么疼爱你,对你那么好。”
司徒姝静站起身,将心中的不满倾泻而出,只轻轻一脚就碾碎了一块瓷碗的碎片,她扶着自己的手臂,仿佛那里有一处伤疤经历了成年累月的疗愈却还在在隐隐作痛:“小时候,他就对我十分严格,不论酷暑严冬每日都要练剑习武,只要我稍有松懈就会看到他失望的眼神,而你,是他唯一的温柔,他从不在你面前发怒,从不对你严苛,什么都依着你,就连你对他发脾气他都觉得你可爱乖巧。我不是没有过嫉妒,但看到你生病了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被子里的时候,我也明白,你比我更需要那他的偏爱”
“事实上,这些确实是你应得的,因为我从来就只是一枚棋子,棋子怎么配得到执棋者的爱呢?你以为你染上风寒那次他全然不知吗?你虽对他的询问矢口否认,可你卧病在床那一段时间,我每日都要在雪地里练功练上三四个时辰,这是他对我的惩罚!”
“就算后来他抱起晕倒在雪地里的我,愧疚地说着他只是气昏了头不是真心想处罚我,我也忘不了她向我问起你是如何病倒时的那种神情。后来我再也见不得冬日里的银装素裹白雪纷纷,都是拜他所赐,但我还是存有希冀,他说他后悔重罚了我……可就算是这一点点的愧疚也不过是怕我因此恨上他恨上你罢了。”
司徒书语从来都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那些在她躺在小屋里承受病痛时陪伴着她的舞剑声竟是这么来的,“阿姐,这怎么可能呢……”
司徒姝静抬起头,冷笑着看向她:“我还记得他去世的那日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当时,我看着病榻上孱弱不堪的他,什么埋怨什么不满都没有了,我伏在他床边泣不成声,听着他对我一遍又一遍地嘱托,那些都是关于你的,他一句也不曾提到我!最后,他才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让我靠近些,颤颤巍巍的凑到我耳边用那虚弱地声音对我说,他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但要我拿出这些年学的本事,让手下的人心服口服,他相信我一定可以。”
“可紧接着他就给了我重重一击,那句话足以击碎我这十几年的人生,关于这座山庄,关于我们所有人的真相。你出生后身体一直很差,访遍名医皆是药石无医。就在你气若游丝之时,雾山先生找上门,启动秘阵将他的命续给了你,但他担心你在他死后会无依无靠,于是便收养了一群孤儿,在其中挑出了我培养我做下一任掌门,用生死蛊胁迫我为你的病情奔波。雪青、白藤、木槿,她们都是没有被选中的孩子,我真羡慕她们,你的父亲对她们来说只是慈爱可敬的老掌门,却是我的恶梦。”
司徒姝静仍自顾自的说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藏了好两年的秘密会这样从她口中说出,她只是想把一切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