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轻轻推了推她:“我没事,倒是妻主的学业耽误不得。”
黎月纠结再三,还是转身离开,片刻后带着一堆书本和字帖回来了。
虞卿正在绣荷包,见到这一幕,不禁奇怪,便见女子让人将屋内中央的桌子收拾出来,端端正正坐下。
成亲以来,黎月即便在家,也是整日待在书房,两个人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
从前黎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直到今日,她才意识到,自己陪夫郎的时间甚少。
小夫郎从来不抱怨,也几乎不要求黎月做什么,总是温柔笑着,可黎月想起梦中,夫郎病怏怏躺在床上,自己忙于家里的庶务和兄弟姐妹们的请求,连他在病中,都无暇顾及。
她怎能做这样的人?
黎月决定改变自己的习惯,多增加一些时间和夫郎待在一起,这样便能更注意到对方身体是否安好。
说是要陪夫郎,可当黎月全身心沉浸在功课上,再次抬起头时,已快到晌午了。
今日的天依旧灰蒙蒙的,江陵的春季便是如此,总是多雨。
松雪进来问:“可要去厨房那边拿饭?”
“嗯,去吧。”黎月点头。
她转身看夫郎,对方坐在榻上,靠着软垫,还是之前那个姿势。
乌黑的发束在脑后,少年神情柔和,容颜清俊,垂着眸子,手里拿了一个布绷子,灵活娴熟地穿针引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竹叶。
他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喜爱做这件事,等到最后一片叶子绣完,少年舒了一口气,唇角轻轻勾起。
并未察觉到黎月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绣得很好。”黎月出声夸道。
虞卿有些被吓到,看清黎月的身影,才放松了:“多谢妻主。”
他羞涩道:“阿虞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懂,只会做这个。”
“妻主会不会嫌阿虞太过无趣?”
虞卿睫毛微颤:“阿虞只识得几个字,还是小时跟着邻居家婶婶学的,妻主在私塾里说的那些东西,我都听不懂。”
平民百姓家的男子,哪里有念书的机会,尤其是海边的人家,风吹日晒的,大多是留儿孙十来年便嫁了出去,连女子读书的也不多。
除了在院子里看看那些种下去的花草树木外,虞卿也只有缝制东西打发时间。
所以虞卿才会那般想要在外头买个铺子经营。
他同黎月聊起了黎家家主送的三间铺子,谈论着如何做生意的事。
“店里的人手都是府里用惯的,如今换了个东家,还不知服不服管。”
“得找个时间查查店里的账本。”
“大姐那边,是她在管生意,妻主不善经营,又要念书,我若总出门,父亲会不高兴吧?”
虞卿道:“再者,那几位掌柜都是女子,见面总有不便,不如叫到家里来,让她们每月一报,再在正厅设两道屏风,隔着屏风对话,光明正大的,也免了闲言碎语。”
黎月静静听着,时不时“嗯”一声,待夫郎说完,才道:“阿虞可想学字?”
虞卿眨眨眼,没懂黎月的意思。
黎月拿起桌上的一本字帖:“若是要做生意,免不得遇见各种各样的客人,总不能每次都让下面的人去谈合作。”
“既然你喜欢,不若多识些字,多看些书,日后同人合作也更得心应手。”
她不知自己这话在虞卿心里犹如惊涛骇浪。
“妻主不觉得男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有失礼法?”
虞卿是打算和离以后开个铺子的,但也只想着雇几个人代为经营,他就负责绣些花样放在店中售卖,时不时去看一趟。
黎月却说让他亲自去谈生意,还要教他读书写字?
她不是最为守礼的么?
黎月淡淡道,“我朝并无任何禁止男子经商的条例,从俗礼上来看,也并不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只是大家都觉得男子应当在家安分守己,若是出门挣钱,便是家中妻主无能,丢了所有女子的脸罢了。
像是李英的表哥,因脸上有胎记,不被赘妻所喜,明明是成衣店的东家,每天笑脸迎人,妻主花天酒地不说,还要被顾客指指点点。
黎月从前只看书本,觉得一切规矩都是应当的,但幼时生病在庄子上住过几月后,见到了真正的百姓是什么模样。
他们不仅同样要下地干活儿,还得挑着担子进城叫卖,并没有人指责他们“抛头露面”。
倒是城中的权贵人家,反而觉得男子就应该被养在家中,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只需学着如何持家,如何讨女子的喜爱。
听说边关的男子又有不同,他们性格剽悍,作风豪爽,家里的女人死了,他们便扛起刀继续上战场,甚至还有男子曾被封过将军。
黎月认为,若夫郎不想出门,她便多寻时间在家待着,尽量不让其觉得日子枯燥,若夫郎对经商感兴趣,阿虞出去谈生意也无不可。
虞卿自然是愿意的。
他攥紧手指,看了一眼黎月,觉得她此时异常让人安心。
忍不住试探道:“可是爹不允怎么办?”
若黎苏氏不肯,黎月还能为了他忤逆嫡父?
刚提到黎苏氏,主院儿便有人来传,说是正君叫他们过去。
黎月一边起身,一边对夫郎道:“父亲通情达理,必定知晓我们小辈的心思,不会阻拦的。”
呵呵。
当着主院儿小厮的面,虞卿微笑:“妻主说的是。”
这傻子还是把人看得太好了。
就黎苏氏克扣庶女饭食、不许自己在回门日出去逛街,偏袒说庶姐打人的儿子、提议黎月考上功名再想着挣钱……
哪一件是通情达理的表现?
虞卿信了才有鬼呢,这次去主院儿,还不知对方要出什么招。
真那般信重,便宜妻主就等着做牛做马吧。
他抱着不妙的心情跟着黎月来到正屋。
……
正屋内,浓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