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夏,江南水乡。
苏安还躺在夏凉席上呼呼大睡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拽得她手生疼。
一道尖锐的声音刺进她的耳朵里:“小姐别睡了,老爷说要要把你嫁人了。”
苏安被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坐起,她揉了揉睡眼朦胧:“发生什么事了?是我爹杀人了?”
苏安是江南富商苏喆的小女儿,前头还有三个哥哥都在各地从商,富甲三方,但这却最是她爹头疼的地方:他们家不缺钱,就缺一个当官的,倒不是说她爹想在政界有什么建树,只是世代从商虽富但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需要一个读书人来光耀门楣。
于是在苏安有记忆以来,她爹就逼迫她的哥哥们读书,奈何她的三个哥哥将父亲经商的天赋百分百继承,而读书天赋为零,于是她爹含泪看着她的三个哥哥成了三方富豪,内心直叫他们是不争气的逆子。
睡了一下午的苏安头晕眼花,耳朵又被佩儿急切地声音吵得嗡嗡作响:“哎呀小姐,老爷他没杀人,他是要把你嫁人了。”
苏安彻底清醒了,喃喃道:“不,他杀人了,我爹是要把我杀了。”
虽说她性子顽劣在江南这一片几乎是人尽皆知,但她生得漂亮且苏家有钱,当地富户都争相提亲,但都被她爹一一拒绝了,散养惯了的苏安再三跟佩儿确认,在得到千真万确的肯定后,她连人带魂的跌坐在地上。
不想嫁,苏安虚弱的抬起手:“佩儿,我为何头晕眼花,浑身乏力,我是不是病了,快告诉爹爹,我这病不能嫁人啊!”
“小姐,你这是睡了一天没吃饭饿的。”
饿死吧,饿死就不用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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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戏院,江霁磕着盘里免费的瓜子,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正在上演的那出《假驸马》,白逾悄坐在他的身边点了一盘凤梨酥和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两盘。”江霁打了白逾一下。
“听说江侯爷给你相了一门亲事。”白逾掸了掸掉在身上的瓜子皮。
江霁差点噎过去:“什么?我为何不知?”
“大家都这样说的。”
“大家??!哪个大家?”
白逾伸出手开始数:“你爹,你娘,你家管家,还有门口等你的那个小厮。”
江霁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听戏的阿力,眼角跳了跳:“合着给我定亲,就我不知道。”
“也不是。”白逾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龙井,“我也是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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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江霁还在跟着几个小厮在外瞎混时,江侯爷和夫人带上了家中全部的钱财去苏家登门提亲,刚下了甲板,就看到渡口插着大大小小带有“苏”字的旗,江侯爷叫住一个正在搬货的工人问道:“苏家离这有多远。”
那工人指了指远处:“苏家在那头,远着呢?”
“那为何此处插着苏家的旗子。”
小厮看着江侯爷的装束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江侯爷点点头。
“那难怪,从这到这再到那,都是苏家的地。”工人眯眼指了指。
江侯爷听后不禁双腿一软,亏着夫人在身边扶着,他拍了拍夫人的手说:“像苏家这种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女儿一定极其优秀,待会千万记住,不管我那纨绔的儿有多无用,都要往好了说。”
江家虽为侯门,但只徒占了一个贵族的名声其实内里早已捉襟见肘,前几日听闻江南富商苏喆有一女与江霁年纪相仿且尚未出阁,他便试着写了一封信寄过去,信中言明自己的身份以及想为江霁提亲的想法,本以为苏家家大业大自当看不上他这寒酸家业,哪知隔天便收到了苏喆的回信,信中所回的字句虽不大通顺,但言辞间皆是对江家的欢迎,以及对于两家结亲的殷切盼望。
于是江侯爷和夫人大喜,连夜乘船下了江南。
彼时苏家大宅,苏老爷和夫人二人在恢弘的大厅之上坐立难安。
苏喆背着手来回踱步:“我们苏府若真能与京中侯爷结上亲,这可是,这可是,光耀门楣呐,我这一生能攀上这样的人家,真就死而无憾。”
苏夫人拿着金边丝绸做的帕子不停的擦额角的汗水:“那京都望族教导出来的少爷只怕会看不上小女的顽劣啊。”
苏喆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他猛然拉着夫人的手道:“等会江侯爷若问起小女,一定要往好了说。”
于是定亲过程出乎四个人意料的顺利,告别时两家都在心中产生了共同的想法:我家那泼皮找了个靠谱的对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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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上,苏安看着精神焕发的爹娘,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饭,虽然人人都道苏家的小女儿顽劣,但所传的事迹多半不真,只因苏家养了三个儿子不知如何教养女儿,便也将她用养男儿的方式养着,导致苏安和同时期的女子的逆来顺受相比,总显得更加自我些,她总会为自己所遭受不公作斗争,因而大家都只看到了一个不好调教的女子,反而忽略了她骨子里的知孝懂礼。
她虽为爹娘擅自给自己安排的亲事不满,但想到自己自幼便被爹娘哥嫂宠爱,从没受过什么委屈,而爹爹一生的愿望不过是能与名门贵士结上亲,洗脱他一直以来为商贾的自卑。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己理应报答,虽说眼下这状况答应还是不答应也没人在乎。
最重要的是,听说那江府的公子样貌出众,为人谦卑有礼,勤学上进,务实顾家,虽暂未求取功名但也只是一朝一夕的事,苏安受父亲和那三个读书就跟上刑一样的哥哥的影响,对知书达理之人总心怀好感,这样想来,江公子应是自己所期待的良人。
“安安,三日后,是大吉日,爹娘要给你置办二十里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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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京城戏院,江霁对着面前的两盘的凤梨酥,愣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白逾倒是一口一个,再喝口茶,十分有胃口。
“你这竖子,兄弟都被卖了,你还吃得下去。”
江霁伏在案板上,宛若一个怨妇,刚巧《假驸马》唱完,苦守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钗挎着菜篮子登场了,“你说我这两袖清风,潇洒恣意少年郎,成为了他人夫可怎么再跟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