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红蕖开口道:“红蕖今日来,是有一事要求父亲。”
回头瞧了眼端坐于主位的太子,永乐侯江良顿了一下,随即说道:“父女之间,什么求不求的。你且说罢。”
谁料话落江红蕖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行了个大礼。
这一下把俩人都惊到了,江良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说就罢了。做出这幅模样倒好像我苛待了你。”
江红蕖心里冷笑两声,面上分毫不显地说:“父亲,昨夜母亲入女儿梦,说是女儿将要嫁做人妇,她心中不舍。女儿想了想,明日还是拿上母亲的贴身物件去道观供奉一番才是。”
从前江红蕖从未仗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在陈珏面前求过什么,总是怕麻烦了他,这是第一次当着太子的面有所请求,江良原本还怕她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原来只是这个,便说道:“你的一片孝心,为父又怎么能辜负呢,想来也是很久没看过你母亲了,明日便早早出发。”
江红蕖没接江良的话,只说道:“我想挑选两件母亲的生前物品,可是那些都被容姨娘管着,如今女儿斗胆求父亲个恩典。”
这便是在打永乐侯的脸了,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又回头看了眼太子,只见太子目光沉静,紧紧盯着江红蕖,不知在想什么。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用求什么恩典。”永乐侯立刻召唤小厮去容姨娘处拿钥匙。
江红蕖接过钥匙后,什么都没说,又福了福身,转身便走了。
江良也瞧出些不对劲了,只能冲着太子打哈哈道:“许是梦见了早逝的母亲,红蕖有些烦闷罢了。”
太子知道不是因为这个,每次来总是时不时偷看自己的江红蕖这次一眼也没有看自己。
他心下霎时有些烦躁。
算了,等她从道观回来再说吧,反正她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
出了房门的江红蕖被冷风扑了一脸,她深深吸了口冬日的冷空气,脑子都清明了过来。
江红蕖并非要从自己母亲的旧居拿什么贴身物件,那些值钱的早就被容姨娘搜刮了去,至于贴身衣服也都一同下了葬,如果她那位父亲稍微留心一点,便知这不过是个幌子。
她要拿的,是被母亲放在暗格中的一把匕首。这是当年外祖父为母亲用上等材料,寻能工巧匠打得一把匕首,匕首整体呈银色,锋利至极。细看却能看到匕身上的精巧莲花纹。其中包含的心思不言而喻。
江红蕖把匕首揣进怀里,跪下端正地朝正堂处行了三个大礼:“母亲,我这一走应当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女儿不孝,没法带走您的牌位。只能取走外祖父为您打的匕首日日放于身侧。此去山高水长,望母亲护佑女儿一路平安。”
说完长拜不起,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到了地上。
身后的瑞雪跟着跪了三跪,看着小姐的侧脸,悄悄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一夜,因为有银丝碳,江红蕖和瑞雪都睡得极安稳。
第二日一早,江红蕖收拾了些重要的东西,提前让瑞雪放在了马车上以免引人注意。
待她行至侯府门口,没想到太子竟早早地等在此处。
江红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一声怯怯的“姐姐。”
来人长相清丽,身形瘦弱,正是江红蕖的庶妹江柔。
她仿若什么都没发觉般冲江柔一笑,转身规矩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江柔也紧跟着行礼。
陈珏昨夜左思右想觉得江红蕖不对劲,今天便早早赶来相送,没想到江柔也来了,那便不太方便和江红蕖私下聊一聊了,他心下闪过一丝烦躁。
不过他面上丝毫不显,温柔道:“雪天路滑,路上小心。”
一眼都没看江柔。
江柔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面上却乖巧地跟着说:“大姐姐一路小心。”
江红蕖把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嗤笑一声,上辈子自己竟眼拙至此。
她淡淡地应了两声,转身上了马车,淡粉色蜀锦曳地裙在空中打了个旋,转动间衬得江红蕖面如芙蓉,一时看得太子有些怔住了。
江柔瞧见太子的这副模样,心下更是嫉恨,今日自己故意穿了新大氅都没得他多看一眼。
江红蕖这副狐媚样子倒不如死在外面。
被诅咒的江红蕖毫无所觉,最后看了眼永乐侯府的牌子,便放下了车帘:“起车吧。”
冰天雪地间,一辆马车滚滚驶向前方,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车辙印。
而江红蕖,一步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