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人。每天的神经都得绷紧。还有胡子。”
“我还没有想好去哪。”
不能让他走。老人想起阿丽玛一直想到外面的世界比如去锡盟,躁动的心越长越大。明镜似的,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于是他说,请先在这休养一段时间,好吧?学习有时比冲锋陷阵还重要,人要学会等待,否则去也白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解决问题是关键,见一个处理一个,如同森林失火,灭火是关键,然后分析原因,总结教训,处理立法。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也没有治不好的疾病。这需要时间,或几年或千年。少年徐天牛说过这话,有机会我真想见见他,也介绍你们认识。跟阿丽玛在一起放牧长大吧,兴起,发光,因为你的光已经来到。
“那我考虑一下。”
“我给你编教材,把我想到的都给你。”
“叔叔,这个本子,我听到的都记在这里,请您教我这是什么。”
斯琴白乙拉接过本子打开,翻到少年手指到的一页,那里用拼音记了一句话,Naij min,itgemjlegdsen,bid tan i end le hurgehu bolloo.Hagas sarin daraa hen negen tan i tosho bolno.老人让少年念一遍。他在心里翻译:“朋友,被信任的我们只能把你送到这里。半月后会有人来接应你。” 老人没问是谁说的,也没告诉他汉语意思。他猜到少年听不懂时一定把自己吓够呛。
我从阿丽玛那儿一点点打听,徐天牛说,Naij min“我的朋友”,bid“我们”,Hagas sarin daraa“半个月后” ,别的不明白,早晚要弄明白。请老师教我。
老人说,没错,有人要来接你,一晃5天过去了。他心里合计,我要教什么?有生之年能将阿丽玛托付给准成人就是我的课程,他们相互照顾,或隐居或远走他乡。想到这他说,出太阳了,出去走走,再不动动都长毛了。心情好久没这么好了。学生你怎么想?
我也这么想,老师。徐天牛在脑袋里说,你说你的,但凡能让我生气就算你赢了。这人不管到哪都会惹出麻烦。
老人在脑袋里说,生气是动物的能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年的姿势让我的双脚蠢蠢欲动,能看懂的人基本都会想对这孩子动手。可惜你没看过老师我的盛世美颜。他说,我看好你了,想从各个角度看。
他们一起走到墓地,没有石头,也没有树,生人和逝者完全融入草原。他说,我把一个名字种入土里,希望她换种方式活,没有恐惧不挨饿像春天里的花那样好看。现在是芍药盛开的季节,你看,人进入死地名字长出的是荒草,血液被风干,泪水模糊的双眼被蝼蚁啃噬。英雄传奇与马头琴的韵律渐渐模糊,侠义与屈辱无影无踪,破茧化蝶的愿望支离破碎。问人间,有谁乐于在荒丘长眠?
“为什么有位蒙古族诗人说他死后能够埋入草原都快乐死了?您说的大娘叫什么名字?我想记住她。”
没有价值的死亡只有遗憾。等到我有那一天请你和阿丽玛务必把我从土里挖出来。年轻人,人死后万劫不复。请珍惜你年轻的生命,往心里多装阳光和花海,装少女的心。那么多灵长类动物几亿年都没进化,偏偏人就进化了。老人将少年的拼音又过了一遍,“朋友,被信任的我们只能把你送到这里。半个月后会有人来接你。”他决定,要拴住他教会他。犹豫时另一个世界的镜头一个个走出来,有锡盟的聚会和如火闪烁的女人。他说她叫卓拉。
“老师,您认识布日古德大叔和乌日娜大婶吧,本来我们是在一起的,他们在库伦提过您的名字。”
“别急,我解个手。”老人走到5棵桦树后头。徐天牛心里说,有人在木屋做饭,你却在金马桶排泄。蒙古人拉屎,皇帝和平民一样。
师徒二人来到木屋。老人说,你家最小的卧室也就3米。那应该是宽度啊。少年说。
亲人们,一顿饭八个菜,烧獭子肉、炖兔子肉、烤野鸭、炸鲫鱼壳子、烹虾米,鹅蛋炒韭菜、大酱汤和柳树芽、枸杞子叶煮青菜,是朝鲁格尔安排的。阿丽玛朗声点菜名,拿出马奶酒招呼,每一个纯净饱满的微笑都冲着少年。女管家敞亮地说,奶茶随便喝,过节粥放糖。看看朝鲁格尔搭的二层石头灶,多好看多实用啊!改日给咱们家也搭一个哈。
阿丽玛说,朝鲁格尔你看,我的猫乖不乖?奇怪了,有了新人它竟然不要我了。
人生的巅峰不过如此,阿丽玛,你今天幸福得像个新娘,比跟我温顺多了。管家姨妈说。学生,请你过来一下,斯琴白乙拉说,听听阿丽玛的话是不是很有趣?看到新桌凳和柳条箱老人想起一句经文:因为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有我在他们中间。
要是有错,也是猫的错,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徐天牛笑呵呵地应和。
爬虫就不管这么多。老人说。我想提醒你,你要想着做大事,小心啊。
酒酣过半,斯琴先生掏出自己的蒙古文旧作,言语里有了醉意,他嘟囔道, 我会尽力找简单有用的文句。切书,虽然痛,那是短痛。若是自切未必成功,不自切也能成功。基本上新手都被残酷的现实坑过,有一伙人掌控着巨坑啊。只要我们的血性不过气 就慢慢写,也别跳坑。他又喝了两碗,很快沉入历史的深渊,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他闭上眼睛吵吵,真是太勇了……不是的,咕噜,杜太师,黑羽快斗,你说你不想听我狡辩?
徐天牛扶老人躺下。
阿丽玛把心沉下来,难堪地说,操老心了,全家人。他经历了什么,撑过多大腰,受过多少罪,喝上酒就塌地。他还说教你蒙古语呢,指得上吗?朝鲁格尔,人还得靠自己。徐天牛说,他的伤还没好,能这样英勇就不错了。蒙古男人不喝酒还是蒙古人吗?男人爱男人,蒙古人这样说过。
阿丽玛道,朝鲁格尔,你早晚也是酒鬼,走着瞧,误老事了,日子还有法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