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承景闲闲上前，不多不少地隔开了他的目光。、
江云果陡然被他的背影撑满视线，知道他的意思，心下一暖，却还是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游承景回头，眉头已经提前蹙紧，脸色不高兴：“这么大度？”
江云果挑眉：“游先生，你也学会揣测人了。”
她主动绕过游承景，从他身后走出来，神色顿时不像方才与游承景对话时那么和煦，冷漠得出人意料：“有不满？不想道歉也可以。”
她顺手从侧方压下蠢蠢欲动的游承景，继续道：“不道歉的话我们也不用私下和解了，直接去警察局吧，你妈妈应该很熟悉这个流程了。”
说罢，含笑看向李翠玲，虽然是笑着，眼神却带着锋锐。
李翠玲似是想起什么事情，浑身一哆嗦，连忙抓紧强子，而强子咬着后槽牙，掩饰好情绪，不得不规规矩矩低头：“果、果果姐，对不起。”
江云果侧头去看游承景，想见识一下他揣测错误的窘态。
却看见游承景正直直盯着她，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一侧眉梢微微抬起，意外又欣赏的模样。
江云果一怔，回过头不再看他，对着李翠玲母子道：“知错就好，只要你不再干这种事我就不会追究这次。”
李翠玲连忙朝她点头哈腰地拉着强子离开。
江云果仍是陷在方才游承景的眼神里，没敢抬头，作势也要离开。
游承景却悠悠开口：“对不住啊江小姐。”
“？”
江云果脚步顿住，还是回了头。
如她所想，游承景的眼神仍是落在她身上，像是平静的海面落下金色余晖，波光粼粼。
“妄自揣度你是缩头乌龟的事，我很抱歉。”
他虽在道歉，调子里却没什么歉意，好像在调笑般。
“没关系，扯平。”她心中隐隐绰绰，语速也快了些，掩饰着心绪。
“扯平……倒也算不了扯平，”游承景几步跟上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敲了敲后脑勺，“很出人意料，江小姐刚才的表现让我很惊喜。”
江云果轻笑，在听到他说扯不平之后，莫名宁静下心：“怎么说，你意外在哪，惊喜在哪？”
“意外在江小姐居然成长了，”他步子快了两脚，走到江云果前面转身面朝她，“惊喜在……如果我走了，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江云果蓦然抬头。
游承景还是笑着，但那双眼里却含了些许距离感。
甫一静下来的心又重重一沉。
江云果霎时收起笑意，直直走过他：“我说了，我也、也能帮到你的。”
游承景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说：“你饿吗？”
江云果没料到他话题转的这么快，愣了愣：“……啊？”
游承景带着孩子气地笑了笑：“小时候母亲带我去过金山看舞小白龙，尝过白龙糕，她说这是舞小白龙的人最常吃的主食，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但是有特别的意义。”
她没懂游承景为什么突然提及这种糕点，白龙糕是沪城一个区的甜点，她也只是听说过，没有尝过，自然也不懂这个糕点背后的故事。
“我母亲教过我，要尝尝吗？”游承景问她。
江云果迟疑着点点头，没有拒绝。
游承景不会用厨房的锅炉，江云果便帮他生火，准备了蒸笼，而游承景也开始工序。
白龙糕的做法和部分糕点制品一样，需要选米、泡米、磨粉、拌糖水、装载模具。
游承景拌糖水的手法和江云果不太同，因为白糖产地和他过去使用的不同，因此一点点把比例调和成想要的甜度后，开口：“豆沙还是白糖馅？”
“白糖馅。”
江云果答。
白龙糕和大糕一样，都是色泽洁白的糕点，只是白龙糕呈正方块，立体饱满，中间填充了白糖馅料，恰好家中有做年糕的器皿，凑合使用也能制作出白龙糕的形状。
游承景的动作有些忙，却很有条理性，专注灶台上的每一份材料。
江云果趁此时打量观察他的动作，和制作冰淇淋的时候不同，那时候她只能察觉到游承景的轻松与游刃有余的自信。
但此时的游承景显然是带着更自然的情绪在做，唇边的笑意都柔和起来，像是——喜爱。他在做一件喜爱的事情。
他的专注、轻松、自信，基于一种喜爱。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他学习做白龙糕时，在母亲的指导下手忙脚乱，又多么高兴欢喜。
江云果不知道原来做甜品时还能有这么多情绪，她一向投入工作后，满心只是专注做好这个糕点，并没有这么多的故事可以表现倾注。
“你很喜欢这个糕点。”江云果得出结论。
游承景也并不反驳：“是啊。”
她看着，发问：“你母亲呢，现在还会做白龙糕给你吗？”
“她去世了。”
江云果呆住。
她只听到游承景说他母亲离开酒店的事情，还以为他母亲退休了，没想到过会去世。
顿时感觉自己多嘴一问，不知所措起来。
游承景抽空抬头看她：“怎么了，不用觉得冒犯什么的，又不是你造成的。”
虽然他这么说，江云果还是梗了梗。
游承景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手中很忙，还是忙里偷闲说起话：“她做白龙糕的时候很开心，她喜欢这份工作，但是看着你做大糕的时候，我只觉得你像是要完成一项任务，而没有为制作大糕感到开心。”
“这就是你说的灵魂？”
“比方说一位作家或者一位画家，在塑造笔下角色的时候，对这个角色是否喜爱，读者一眼就能察觉。如果出于自身动力，自然能够了解角色从里到外的魅力，能够将此展示出来。而只是为了完成工作，收钱办事，就只能根据甲方提出的要求去描边，对角色的魅力不够了解，自然也会让读者察觉到不足。”
他说得不在意，可每说一句，江云果脑中的迷茫就散去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