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前世已经熟记过一遍的东西,所以厚厚一部《开皇律》很快就被翻到了尽头。
想她上辈子因为不了解大赦相关的诸多律法条文,每阅一篇卷宗书文,便要花上好些时间去书中对照,又因为害怕犯错,总会来来回回核对好几遍。
女官取来让她在第一天审阅的卷宗,她直到第三天才完全看完,受了江行一顿冷嘲热讽。
于是在第三天的夜里,她花了个通宵阅读《开皇律》,翌日白天则靠药草吊着精神。
虽然因为缺少睡眠提不起气力,但是效率确实比前几天要高上不少,到收工的时辰,那厚厚一叠卷宗便还只剩最后一两册。
第四天她又熬了通宵,彻底背下所有条例,及至第五日白天,不仅能够完成当日的工作,还来得及提前审阅次日的内容。
而那死板的江官司不信她进步神速,以为她敷衍了事,没有仔细审对,才将速度提了上来。到第五日收工时,将她一人留了下来,当着她的面将第四、第五日的卷宗重审了一遍。
高烈不是草草了事之人,就算是强打着精神干活,也要做到尽善尽美,江官司自然是没能从她的任务里挑出错来。
可怜她整整两天半没有合过眼,还被这一张臭脸的官司留堂,在江行重审到一半的时候,她便再熬不住,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就这么直接睡了过去。
高烈寻思她上辈子开始是因为工作能力太差,才会被注重效率的冬官官司嫌弃,继而又因为在他面前出了那么大的洋相,便彻底成了让他打心底里讨厌的人。
这辈子倒是有了血洗前耻的机会。
这么一想,高烈的精神便振奋了起来,不过半日,便将女官捧来的那些卷宗消化了个干净。
午间休息的时候,她向女官要了明日的份额,当她抱着一叠新的卷宗回到座位时,正好撞上江行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高烈料他定是意外她这个头一日来冬官署充任临时工的王世子竟对冬官的工作如此熟悉,心中不由得意了起来,昂首阔步自他面前招摇而过。
前世因为将一日的工作拖了三日完成,故而原本第二日、第三日应该由她审阅的卷宗被分成了数份,由剩下的冬官司替她分担。
也就是说,如今她手中抱着的这些卷宗,是她上辈子未曾阅过的。
午休结束,所有负责审阅的冬官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下午的工作。
正午过后这一两个时辰的日光最是让人困顿,但偶然在一份卷宗中看到的两个字让高烈忽然一个激灵。
“乐阳”
不消说,那便是乐阳郡主出生成长的地方。
乐阳是大厉北边的一片封土,由乐阳侯和郡太守共同治理,是大厉境内一个具有高度自治权限的地区。如果不是因为大赦,一般很少会在宫中见到那个地方的情报。
高烈手中的案卷所述的是一桩医官误诊的案件。由于是意外误诊,致使病人受了损失,因此受到刑罚。就《开皇律》所记载的条例来说,这毫无疑问是可以被纳入大赦范围的对象。
误诊通常是由于医生技术不精而导致的。做出错误诊断,并因此直接导致病人蒙受损失,身为医生自然需要承担责任,也就是受到判决和处罚。
误诊罪的处罚由病人,即受害者最终遭受损害的严重程度来决定,通常不会太重。但是从这份来自乐阳的案卷中所标注的时间来看,这件事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二年有余。
也就是说,做出误诊的医官因为自己的失误,已经在牢狱之中度过了十二年。
即便是杀人案,也会综合具体情节轻重、杀人动机等考量,偶尔会出现十年以下的牢狱之刑,若是因为正当防卫而不得已杀人,更是可以获得无罪释放的判决。
这究竟是给受害者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才会让这名医官因为误诊而被判十余年的刑期?
高烈将这卷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找到关于这个问题的具体叙述,不禁困惑不已。
“世子殿下,可有什么问题?”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自她身旁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高烈抬头,发现就差没把嫌弃写在脸上的冬官官司就站在自己边上。
站的位置刚刚好,不会遮挡窗外射进来的光线。
高烈也不确定江行是否愿意受理她的疑问,但他既然开口了,她也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指了指手中的那份案卷:“官司可否看看此案是否判罚过重?”
她心里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在这短短的一个上午难道又在无意中做了什么惹江行讨厌的事?
江行压低了身子,顺着高烈手指的方向看去。而就在他阅卷的时候,高烈忽然看到那一页最后追记的一行小字。
——长余二十三年冬月十二移至不周冬官署。
“这位医官现在就被关押在宫中!”高烈小声惊叹道,“我可否去看看她?”
惊叹完了才想起自己正在跟那个一板一眼的江官司说话,一下子将嘴抿成了一条缝。
而江行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乐阳医官的误诊案,将视线移到了高烈身上,像是要故意吓她一样,就这么直愣愣地盯了三四秒,才动了动嘴,吐出一个字来。
“可。”
既然已经得到江行的亲口应允,高烈虽然心有戚戚,但还是收拾了一下,立刻就前往了案卷最后指明的那个地点。
冬官署的地牢。
那名医官是在乐阳服刑十一年之后突然被调到不周来的。
因为冬官署的地牢位于皇宫内部,所以关押的都是些重要的犯人,其中大多都是《开皇律》中所提十恶不赦之人。但从卷宗的内容来看,这名医官显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或许见到她本人之后就能知晓了吧。
江行将官司的令牌暂时借给了她,让她能够畅通无阻的进入地牢之中。
高烈按照卷宗记录的数字找到了关押那名医官的牢房。
若是记载无误,此人现年应三十余五,但那面容看上去就像是六旬老人一样沧桑。
直至高烈隔着牢门在她面前蹲下,她都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