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求嫁乐阳郡主的消息已经传遍不周城,眼下城中已经充满了迎接天家大喜的气氛。
高烈身形一僵,猛地一拍脑门:“哎呀!”
大婚之夜,竟要让她心尖上那位美人看到这副不成样子的手臂。
羞也,羞也。
*
送走高烈,江行心中莫名感到不安。
他在卧室盘桓数刻,翻了几页最寡味无聊的律法书册,始终无法使情绪平静下来。
让下人煮的姜汤并没有派上它原本的用场,等小侍将那碗汤茶端上来的时候,皇长子都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江行索性自己喝下那姜汤,倒是让他腹中的不适全然止歇。
是了,吴连翘让他去厨房,为的分明就不是姜汤,她不过是想支开自己,得到片刻与高烈私谈的时间,否则也不会刺激穴道,将昏迷过去的高烈强行唤醒。
她与高烈说了什么?为什么是高烈?
吴连翘与左相存在纠葛一事本就让他烦恼不已,现在又加入高烈和新皇一系,事情眼看变得愈发复杂……
在屋内纠结许久,他决定再度拜访那名医官。想不通的事,问便是,这是幼时母亲曾教他的处事法则之一。他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并不代表他不善言谈。
官至冬官司,即便不动刑罚,他也能让人开口说话。
又一次来到偏院。太阳已经西斜,原本就不亮敞的地方变得更加暗沉。他持了一盏提灯,打开偏房的门锁。
一片昏暗的室内死气沉沉,一条巨大的黑影自房梁悬下,像是一条被囚困在方匣之中的大鲲。江行将提灯抬高一些,照亮了屋内的影子。
吴连翘的身体像一块破布一样垂在半空,脚尖正对他的双眼。
在狱中被囚十二年的女医官,在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一日,悬梁自尽。
*
“死了?”左知如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不安稳的神情,“怎么死的?”
吴连翘就这么死了?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自尽。”通风报信的线人垂首答道。
这是在冬官司府上干活的下人——不过是表面上的身份。内里其实是左知如安插在江行身边的探子。
江行是她一手提携上来的人,对她向来感恩戴德、敬重有加,但左知如不会沉醉在这种“愚忠”的幻觉里。正因为她知道江行从何而来,所以也知道江行是怎样的人。
他对她的敬重和爱戴是有前提的,那即是她必须是他的价值观中,属于正义一方的人物。
他只奉行自己所坚信的事。而这种坚信,早在遇见她之前就已经形成了,不是她随便施一点恩就能扭转的。
“最后见到她的人,是江官司?”左知如问道。
“是。”传信的下人如此回答。
左知如一手托腮,沉思片刻,才说:“明日当让冬官官司来我处一趟。让我见见我那养不熟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