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和老尚早就认识,因为他们比我先到这里,这两个熊黄子早就结成一对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了,闲着没事整天就干些狼狈为奸的事情以博取自己和旁人一乐,也算是这片独特区域里屈指可数的英雄好汉了。
病区一共就这么大,充其量也就是一层楼的面积,就像一个关着许多珍稀动物的大笼子一样,谁要是因为某种原因想要刻意地避开谁,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困难到连想都不用想的程度。
有一次趁老尚同志不在眼前,脑子里的艺术细胞颇多的老刘居然和我谈起了总是显得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书法,让我感到一丝惊喜和凉意,虽然我对书法这门应该是非常高深的艺术狗屁不通。
看来这里真是藏龙卧虎啊,每个人都有其独到之处,怀里都揣着异常宝贵的武林秘籍,要不然也不会被关到里边来了。
其实我对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狗屁不通,甚至连门外汉都谈不上,也不单纯是书法这一件比较高雅的事情,好像我的特长就是啥也不懂,如果再延伸一点的话,就是一个字,懒,且懒得出奇,懒得让我身边的人都感到无可奈何。
但是,与此同时我却是啥也敢看,啥也敢评论,而且还喜欢固执己见,不肯轻易改弦更张,想来这也是我身上容易得罪人的地方之一,如果我能够正视自己身上存在的各种优点和缺点的话。
“沈月月鸟的字,你老人家知道吗?”他出其不意地问道,胸中已然存了千丘万壑,只等着我去欣赏和品味了。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我像曾志伟扮演的孔明笑嘻嘻地说“略懂,略懂”一样,气定神闲地跩道。
其实这四个字并不准确,应该是“略有耳见”。
“说实话,我他父亲的,哎呦,叫我怎么说呢,噢,实在是不敢恭维,不敢苟同啊,不敢轻易肯定自己啊,因为,说句走不了的掏心窝子的话,那种东西也能叫书法?”他信口雌黄地评论道,反正他这种人就算杀人了也不用负刑事责任,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说了,在外人听起来有时候就和放屁差不多。
他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七呢。
他都不管,我就更不管了,天要下雨,爹要娶二房,三房,乃至N房,都去的去吧,毕竟大家都忙得要命,谁有许多闲心啊?
“有一回我手贱外加眼瞎,在看了一下欧阳硬土的字之后,捎带着在网上看了一下沈大师的字,我滴个亲娘唻,叫我说什么好呢?”他一惊一乍地说道,我知道精彩的地方到了。
用看电影的说法来形容,这就叫尿点,对吧?
“那简直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啊,实话告诉你吧,我当场直接吐了三烧杯的浓痰,而且还是PH值严重偏向一边的。”他十分夸张地说道,好像这样做能够有效缓解病情一样。
实际上这样做,也确实能够缓解病情,我知道。
“哦,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我故意引诱他道,而且总觉得自己无论是在智商方面,还是在情商方面,都比他要略高一筹,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产生这种不值钱的优越感。
“半句假话都没有!”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相信你!”我用相当半熟的口气说道。
“真是黑白不分,美丑颠倒啊。”他继续评论道,这回说的才是如假包换的大实话,毫无歧义的正经话。
“你说,老张,有这些人把持和左右着主流书法界,难怪人家说大师在流浪,小丑在殿堂!”他像个无知的愤青一样咋呼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其实我还是比较介意他喊我老张的,因为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年龄并不大,他这样称呼我有点不太合适。‘’可是呢,我又不想去纠正他,让他喊我别的更加合适的称呼,因为我懒,刚才我已经说过这一点了,我懒得去纠正他。
说实话,我为什么放着轻松自在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纠正别人的叫法呢?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要干呢。
我知道,现在人和人之间的矛盾,主要是来源于有那么一拨人,惯于用圣人的标准衡量别人,用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搞所谓的双重标准。这种情形就像有些所谓的天选之人总是一本正经地要求我们学好和向善,然后他们自己却在背地里变着法地干坏事一样,都是非常不道德的,都是让人感觉无比龌鹾和肮脏的。
说到肮脏,我又想起来一句粗话,说替大家管事这件事本身,就像女人身上长着的生命之门一样,再肮脏,再臭不可闻,都有人愿意去搞,而且还是前赴后继地争着抢着去搞。
其实我在工作方面也是严格地秉承着这一作风的,单位里有的同志根据我的工作特点和做事风格,总结了一个所谓的“佛系工作法”送给我,我对此事颇为赞同和认可的。
该工作法的基本要点就是:
切实掌握好精心提炼出的业务工作的核心内容,以此不变应对各方面的万变,以不给上级添心事、不给同级添麻烦、不给下级添负担为宗旨,以能省则省、宜简则简、最好不用干为原则,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手段,以用最小的代价顺利地完成规定的任务为标准,以不出大问题、保住现有的职位为底线,以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和当一天的和尚撞好一天都钟为信条,做个职场中的真隐者。
“硬土的字我是不敢随便评论的,”我因为想挖个不大不小的坑让老刘跳进来,我好看热闹,所以就摇头晃脑地反着说道,“他可是有名的书法大家,可以这样说,凡有井水处,皆可见他老人家的题字,要是他的水平不高的话,他敢到处献丑吗?”
“那他要是以丑为美呢?”他随即瞪着两个炮子子眼反驳道,看来这些话早就在他肚子里熬成酸甜适宜的八宝粥了。
“人要不要脸,阎王也难管。”我随即说道。
“而且他还不觉得自己是以丑为美,还坚信自己的字就是真美呢?”他继续顺着自己的意思说道,虽然看得出来他在内心深处其实也是非常赞同我的说法的,毕竟我们可是真正的同病相怜。
“那就没治了,瘸腿就筋了。”我不禁冷笑道,一股子异常高端冷艳的优越感瞬间就在胸中膨胀起来了。
“你诗写得再好,你能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