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无论干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是举重若轻,潇洒自如,从容不迫,收放有度,一言一行都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一举一动都是才华的真实体现,绝不虚伪做作,绝不故弄玄虚,绝不夜郎自大,我们特别佩服您这一点!”接下来我挖空心思地字斟句酌地奉承道,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他老人家看一看,然后再装回去。
不,这绝对不是应景式的已然烂大街了的那种阿谀奉承,而是经过多年的艰苦沉思和精心酝酿之后才勇敢地当众表达出来的一种实话实说,毕竟那部大名鼎鼎的,“艺术与经济齐飞,才子共佳人一色”的,极具视觉震撼力和艺术感染力的《铁达尼号》,一刀未剪就能顺利地引进来,这本身就足够说明问题的了。
不管别人在私下里如何评说与议论,也不论他人在公开场合怎么唱高调,反正我自风流倜傥和自成一体的黄金时代已经远去近二十年了,曾经的光辉岁月显然不是今天这个无出其右的空前绝后的“河山即黎庶,黎庶即河山”的先锋时代所能比拟的。
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喜滋滋地暗暗地盘算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尽情地畅想着自己今后辉煌的人生之路,全身心地痛快着,放纵着,每个毛孔都最大程度地舒张着,开阔着,都频繁地吐纳着,交换着。
与此同时,我还非常自然地把身后那些平时和我玩得还不错的工友全都给忘了,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生怕他们在须臾之间学会了我的绝招,也如法炮制地和老人家套起近乎来,那就显不着我才是这群人里边最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了。
人生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那就是心无杂念地听一遍《龙船调》或《小背篓》。
比这件事更快乐的事是什么?
那就是心无杂念地再听一遍《龙船调》或《小背篓》。
真正有艺术鉴赏力和文化品味的人都不能轻易地否认,这些旋律优美、格调朴实、清新活泼的流行歌曲,确实都是非常难得的上乘之作,都是可以传世的不朽瑰宝。
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生命之歌,艺术之歌,盛世之歌,我被它们深深地震撼着,吸引着,共鸣着。
在梦中,我的思绪是随着这些愉快的歌声飘摇起伏的。
我平时之所以不愿意和别人随意地交谈,或者是不小心给别人造成了我不愿意和别人随意交谈的恶劣印象,完全是因为我不想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为了交谈而交谈的可悲场景,那样的情况对我而言是非常可耻的,也是我坚决不能接受的,而不是说我对别人有什么天生的成见,或者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和别人交往。
任何事情,不管好坏,也不论缓急,我都喜欢它自然而然地发生,哪怕是突如其来的后果非常不好的那种自然而然,我也愿意顺其自然地接受它,容忍它,让它最终变成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这就是我的处事原则之一。
我一直恪守着这条原则,且本能地觉得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做法是非常值得称道的,具有极高的智慧,完全可以非常庄重地写进家谱里面,作为一条英明至极的祖训永远地流传下去,以便泽及后世子孙,使他们不至于在很多事情上重蹈覆辙,一错再错。
当然了,我可以保证我自己努力做到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轻易动摇,至于后世的儿孙们到底如何表现,我可就管不着喽,一切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和悟性了,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祸嘛。
但是,考虑到具体的情况,我和老婆的交谈则属于例外情况,并不适用上述原则,因为我无法回避她,无法掌控她,无法预测她,既然她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花了好多大洋兴师动众地娶来的妻子。
那份大洋当时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无所谓的,或者是根本就不值一提的,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好大一笔款子,至今一提起来我还感觉身上负担过重呢,我还是觉得有些窒息呢。
且容我好好地喘口气吧,各位。
不光我无法回避她,这里所有的男病人几乎都无法回避她,在这里任何一个外人都是非常显眼的外人,更何况她还是一个长相颇佳的女人,受到万众瞩目的特殊待遇那肯定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当然了,“有力地掌控她”和“精准地预测她”这两类饶有趣味的事情,他们是绝对参与不到其中的,而只能无辜地当个可怜的路人甲,当个不幸而无知的看客了。
她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和她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我脑子里乱想出来的虚无缥缈的毫无意义的东西,也是现实中实际发生的对我有着很大影响力的东西,只是这种属性复杂的确实难以被准确描述的东西通常都被众人有意无意地忽略和无视了而已。
这种东西就像牛顿老先生发现的万有引力一样,它虽然无处不在,威力巨大,对这个世界的维持和运行起着无与伦比的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却非常难以为普通的人们所直观地察觉和直白地知晓,除非你是一个物理学方面的高人,对这个世界有着深刻的洞察力和非凡的领悟能力。
可巧,现在,我就觉得我似乎有点这种能力。
因为有时候我也会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盲目地自信,以为自己生来就英明神武,睿智聪颖,超凡脱俗,有着非同寻常的出类拔萃的远见卓识,所以我特别害怕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老刘那样的人,从而得了他已经得的那种别人很难伺候的毛病。
为此我一直都表现得非常小心谨慎,低调内敛,甚至个别时刻都有点提心吊胆的意味了,每当我的自我感觉开始萌芽、膨胀和快速上升的时候,每当我觉得有些人傻得够可以的时候,我就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一定要谦虚务实,一定要彻底认清自己的斤两和嘴脸,别能得都上天了,别足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别弄到乐极生悲的地步了。
那么,回过头来再说说回避不回避的问题吧。
起初我像外边很多人一样想当然地以为,既然这里关的全都是精神不太正常的男性,假如一个女性因为有事突然到这里来的话,特别是当这位女性年轻漂亮、打扮时尚、风韵妖娆的时候,那么肯定是羊入虎口,肉包子掉进狗群里了,其危险系数还是非常高的,这些性情叵测的在心理方面又显得十分稀奇古怪的家伙们不能说会立即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