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生,军中更是疲弱不堪,难以为继。
十五年春,狊乌特来犯,朝中被世家把持的户部和兵部却忙于内斗,无人理会夏州求援。
夏州军缺粮少药,几无抵抗之力,只得拼死,困守孤城。
顾定安缓缓松开了无意识攥紧的拳头。
他抬头抱拳,目光坚定,看着皇帝微笑道:
“夏州的事有父亲和大哥操心呢,并无微臣的用武之地。陛下,我来了咸京,只觉得这里处处都新鲜热闹,比夏州好多了。
“还请陛下念在千里护送使团的功劳,赏赐臣个一官半职,让臣长留咸京,也替父兄好好看看这大景繁华吧。”
顾氏一族远居夏州,在京中可以说是毫无根基。
戍边大将,虽有陛下信任,但夏州与咸京毕竟相隔千里。
古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①。
顾定安早与父兄商议过,与其有朝一日君臣相忌、离心离德,不如以此身作投名状,以表效忠之意,换得上下一心,交洽无嫌,边城安定。
同时,作为夏州大都督,顾衡也需要在中央有个亲信,咸京有任何风吹草动,夏州也可早些得知。
所以,此人必得是忠毅侯血亲,方能显出足够诚意,也能让咸京、夏州双方都放心。
可父亲只有二子,大哥已在军中身负要职,那么,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便是此次狊乌特入景,选派他顾定安做卫队长上京的根本原因。
外使入朝,一应接待事宜均有礼部和鸿胪寺商定,并上呈皇帝过目,使团卫队长的人选亦然。
也就是说,顾定安留京一事,早在去年春天就已经板上钉钉。
这些道理,启程之前,顾定安便已经想通了。
皇帝方一抛出那话头,他便知道,父亲与天子早已心照不宣。而这番乐不思蜀的托词,也就更加顺理成章。
可有些事情,即便道理是明白的,也忍不住心中酸涩。
顾定安想,他终究不是草原上的野狼,无所拘束。
束住他的不是帝威皇权,而是责任。十余年的抚育之恩,他无法罔顾家人安危,一心只遂自己的愿。
也许有一日,野狼也会自缚于门下,将忠诚献上。
顾定安仰头,看着皇帝笑着说了“好”。
君臣达成一致,书房中的气氛也十分和谐。
皇帝像是一个和蔼的世交叔伯,同顾定安说起了家常。
言谈间便聊到了顾定安的刀:“朕曾听顾衡说过,他给你锻了把好刀。”
顾定安闻言,将腰间的宝刀解下呈上——入宫不必除兵器,可以御前佩刀,这是皇帝允过的特权。
顾定安回道:
“是,此刀名为‘留幻’,长四尺,重十三斤。锻造这把刀的材料,便是臣第一次大胜狊乌特时,缴获的一箱上好铁矿石,父亲特地请锻刀名家制了这把刀。”
皇帝接过刀,“铮”地寒光一闪,锋刃出鞘三寸。
他不禁感叹:“果然是难得的好刀啊。只是今后你留在咸京,如此宝刀恐怕没有出鞘的机会了。”
“回陛下,臣以为,刀就是刀,无论在何处都是使得的。没有在夏州时吹毛断发,在咸京却粗钝不堪的道理,端看这刀的主人怎么用它。”
“好,你有这份气魄,朕也必不会叫宝刀蒙尘。”皇帝合刀又放回顾定安手上,罢了还拍了拍顾定安的肩。
此时,外间的薛怀贞扬声通传道:“陛下,襄王殿下到了。”
皇帝笑道:“传。”又对顾定安道,“正好老四来了,你们认识一下。”
襄王走进书房。
顾定安问安低着头,只看到一袭白色锦缎的圆领袍,袍角暗绣海水纹,待抬起头,便被萧承禃容貌所摄。
除夕宫宴那日,襄王并没有出席,是以这是顾定安第一次见到这位当朝的四皇子,也就是襄王萧承禃。
他本以为,皇室之内最好的颜色,便是荣惠公主了。不想这位襄王却丝毫不逊色于其幼妹,甚至比荣惠还多了两分艳丽。
皇帝指着顾定安,对萧承禃道:“老四,这是朕新封的左金吾卫中郎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自然地替萧承禃拿掉了肩膀上挂着的一点木花屑。
又对顾定安道:“襄王便是金吾卫大将军,也算是你的顶头上司了。”
襄王却说:“我不管金吾卫的事,你的上司是陛下。”
又对皇帝道:“父亲,我是来送这个的。”说着,拿出一个形状奇特的木疙瘩,顾定安也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皇帝露出无奈的神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叫顾定安告退,转头与萧承禃说起了那个木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