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赶来,遮住本已微弱的阳光,草木尽数凋谢。
式微眼眶酸胀,似乎有什么要涌出,她心中似乎缺了很大一块,痛感攫住了她,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比荆棘缚心还要痛。
良久,有老者拨开重重黑雾,破开一束光,走到式微身边。
“痴儿,她已经去了,放她往生吧。”
式微抬眼看他,暖融融的耀眼光芒从他身后泄出,驱散厚重的浓雾,式微有些睁不开眼睛,看不太清他的样子。
他打开式微紧攥着的手,见她手掌上斑驳的伤口,摇摇头说:“果真是个痴儿。”
他又说:“她把这颗南荒石留给了你,可天下间没有谁有这个能耐磨平它的棱角。”
式微脸色发白。是的,她没有办法将它变成一颗珍珠,她也不敢告诉河蚌精。
“除了我。”
式微对上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探出真假。
“随我去蓬莱吧,我传授你其中秘法。”
于是,式微拜入东王公座下,成为他最小的弟子。
东王公携她入蓬莱,一路上言谈,与她说:“我有一个小弟子,生得与你一般灵秀,以后你们可以相互做伴了。”
式微心中冷笑,她可不能算灵秀,世人只会觉得她邪媚,如果和她生得一般,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直到她见到他。
天下的灵秀之气是都钟情于他吗?恍若春兰之隽秀,又备秋菊之英芳,怀之不能忘。
她坐在树上看他耍了一套剑法,扬起的衣角似天边的微云,洒脱自由。
英气有余却杀气不足,这样的招式,难以驾驭四方。
果然,他连她都打不过。
她在西山打了几百年的架,从没有落过下风,这次也一样,何况她一出手就是全力。
东王公那个老头哄她拜他为师,转手又把她扔给迟怿,若不是知道他没有瞎说确实有炼石之法,她早就闹翻蓬莱了。也只有迟怿那样傻乎乎地听他师傅使唤,还要日日与她斗法。
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她闹,陪着她受罚。
式微觉得日子稍微有些意趣了。
花了多长时间她才真正明白,迟怿有君子之风,似桂如兰,恪守礼度照顾她,自然和她胡闹不同。
她问他:“师兄事事恪守礼度一定很累。”
他说:“没有和你一起累。”
她想起了那些不实的言论。
空穴无风,可能她真的是个不祥的女神吧,靠近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大家才避她如蛇蝎。
是她日日玩闹,才连累他罚抄《六行经》;是她惹怒东王公、长跪十日不起,才逼迫他复活仙树,最后晕倒在她榻侧。
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会觉得她顽劣难教,若是哪一天知道了,他也会躲她躲得远远的吧。
这样也好,既然觉得和她一起累,那便不要相互招惹了,省得日后又连累他。
她告诉他,明日有雨,叫他不必来了。
她在庭外坐到天明,看着满天星宿闪烁。
银河广阔,星光璀璨,夜却这么深。
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她摩挲着手里那颗南荒石,第一次感觉到黑夜的漫长无边。
她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渐渐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太阳的光辉又一次照射到她身上,却晒不干她满身沾染的露水。
她听到敲门声,连忙起身,开门,见他站在门外,一如往日。
他问:“你跟我说这是要下雨?”
她搂住他,说:“本来是要下雨的,你来了,就不下了。”
她给过他机会了,他没有抓住,这是他自投罗网,那就不要怨她了。
她就是这么自私。
所以如果还有余地,她才不会顾忌所谓的许诺,她定会让他生生世世与她纠缠不休,可是已经没有这个如果了。
他因她而死,她也为他死一次。
只是她已经尝过失去的痛苦,她不要再让他受一遍,那就让他把她忘了吧,忘了她这个邪魔,忘得一干二净,让一切回到他舞剑的清晨,她不曾来到蓬莱,不曾打断他。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这才是他的余生。
她会将他的书信燃成灰烬,连同梨花形状的记忆,一起埋葬在若树脚下,她,也会回归若树的怀抱。
她终于明白,于河蚌精而言,那颗石头是南荒石也好,北荒石也罢,能不能变成珍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它,她就不再和他们不一样了。
有了他,她就不再是独身一个了。
迟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