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陈大人有多在乎这个四女儿,苏锦娘看不出来,这喜灯花烛都没有她十里船坊点的多。
苏锦娘淡淡一笑,“陈大人说对了,我怕,我苏锦娘不想白花这养狗的银子。”苏锦娘一向理智,人没了钱得要回来。
“开个价吧。”
苏锦娘道:“哪可得好好算算,竹马之意都道是金玉良缘,木石前盟也抵不过荣华富贵,守备府付不了情债,所以我也不多要,五十万银。”
苏锦娘狮子大开口了,不过零七零八算下来,她给杨清花的银子有二三十万,当年科举想办法给上头塞银子,都送了银七八万,银子是借的,后来才还清。
她是个做生意的好把手,但是在识人这件事栽了跟头。
陈大人有了兴致,“你读过书?”苏锦娘的这番话不太像是十足的商人,更像是读了万卷经书的世家小姐。
苏锦娘慢悠悠地说:“读过书,不多,商人该看的书。”
苏锦娘的确读过书,以前杨清读书的时候她会跟着瞧,船坊来的经常是些文人墨客,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作为女东家肚里装墨,更能让这些人瞧的上。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标准的乐姬,她更愿将自己看作是一个游走江湖的女商。
陈大人不屑一笑,“坐。”他指了一下旁边的座位,然后又低头喝着茶水。
茶香浓郁,空荡荡的偏殿,苏锦娘的嗅觉灵敏能闻出是夷州的茶叶。
她没有落座,贵人瞧不上她,她自然也是一样,瞧不上这红木椅。
陈大人说:“五十万多了,你的十里船坊不过也才值几万两。我听闻近来船坊生意受到四周同行排挤,快撑不下去了,三万两白银最多。”
苏锦娘脑子很快就能明白,杨清要娶四姑娘并非是一时说起,早有了此意,陈大人才会打听到十里船坊的事儿。
“买菜讨价还价还正常,买名声也不太像话,大人如果不给,那也没什么好谈的,告辞。”苏锦娘没见着杨清,但是看这么笃定她也大概是能猜到。
曾经有过意识,觉得杨清不对,因为杨清买的宅院银子也没同她说清楚。
“苏锦娘,你做生意得想清楚,面子我要,不过你往后金陵没有一席之地,你船坊的女娘何去何从,想清楚了来我这府上取银子。”
这句话像是给了苏锦娘当头一棒,船坊的女娘们都是孤苦女儿。
不过这等场合下,苏锦娘不能输,她昂首挺胸淡定一笑,“该担心的是四姑娘。”她大步流星朝着外面走去。
正好没走两步,便见着杨清身着红衣而来,杨清生的眉清目秀,头上竖着金冠绑着红带。
金陵的男子入赘都需系着红带在头上才算吉利,苏锦娘盯着他,没想到杨清慌了,那眼神不知该放往何才叫合适。
“锦娘,对不起。”杨清低着头道歉,苏锦娘等来的不是解释。
她无所谓地一笑,将自己颤抖的指尖藏到了袖下,“为什么?”
杨清说:“一月前,顺王赏识我,要将我弄到皇子身侧做伴读,你是船坊的乐姬,所以,你知道……”
“陪人家读个书能让你变得狼心狗肺,本以为是这世道可笑,不料是人心难测叫我险些失了理智。”苏锦娘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防止泪水掉落。
当夜风而起,树梢红灯摇曳,勾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冬日的喜服加了薄棉,为了省银子连厚棉都舍不得。
杨清接不上话,苏锦娘往前一步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看着他左脸立马见红,苏锦娘还是不能解气。
“还银子吧,不然你别想好过,给你日子好好算算。”苏锦娘撂完这些话便离开了。
她走在守备府里都不敢四处瞧看,本该是喜灯良人让她满生愉悦,命运却非要让她挑灯取辱。
苏锦娘趁着人不注意摸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还有几步,只要上了马车她便可以不再伪装。
终于,在踏出守备府门那一刻,她整个人软了下来,船坊的小女娘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一把将她抱住。
苏锦娘泪如泉涌瞬间崩塌,她这时显得很是理智,没有大哭大闹。
小女娘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东家不要哭,这等贼人不值得。”她的安慰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苏锦娘扶着石狮子稳住自己,她声音颤抖问:“你怎么来了?”
“船坊,出事儿了。”小女娘说了正事,苏锦娘唯一的后盾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