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是零星的几颗珍珠。
渡千帆的水府并不奢靡,比起富丽堂皇的龙宫只能用简朴来形容,但他是个有品位的河神,一株水草、一块奇石的摆放都有讲究,隐约可见江南园林的风采。
两人穿过水底假山,来到一处雅致的八角亭。
落座后,渡千帆长袖拂过桌面,桌面出现一壶清茶和两个茶杯。
“仙友请!”渡千帆抬手示意,而后问道:“不知仙友要找什么人?”
“找一位散仙,怀济仙君。”
“怀济仙君?”渡千帆放下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样子。
灵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观察着他,见他神色有异,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听到怀济的道号。
灵鉴问道:“仙友可见过他?听闻他来了琼州,好像是为了寻访旧友。”
渡千帆摇了摇头,“未曾见过,但他曾为四渎河神,我听人提起过他的道号。”
“没见过啊……”
见灵鉴面露遗憾,渡千帆说道:“仙友莫急,我这便传信给琼州同僚,若是他们见过,会回信的。”
片刻后,似是有人回信,渡千帆看完信笺,对着灵鉴摇了摇头。
“无人见过怀济神君,他也许已经离开琼州了。”
灵鉴笑着摇头,“也无妨,我本就是受人之托,恰巧路过琼州才想着碰碰运气,听闻他喜欢四海云游,也许早已到其他地方了。”
“仙友说的是。”渡千帆话音一转,又问道:“方才听仙友对琼州水系了如指掌,怎么误入海边密林?”
灵鉴低头抿一口茶,解释道:“也不算误入,我察觉到那密林有仙气波动,以为是怀济神君,这才想着进去看看。”
她一脸诚恳,渡千帆见状,内心的疑虑也渐渐打消。
但她紧接着的话又让渡千帆开始紧张.
“我见那密林中似乎有结界,我去时仙友像是在打开结界,那结界里面是些什么呢?”
她目光灼灼,脸上带着单纯的好奇。
渡千帆停顿一瞬,笑意中带着勉强,“哦,似乎是天庭留下的结界,我也不知那里面是什么。”
“天庭?”灵鉴抬眸,她身子微微前倾,凝眸看向渡千帆的双眼:“那不是你的管辖地吗,你怎会什么也不知,那结界是什么时候在的?”
渡千帆的眼神变得迷蒙,“什么时候呢?我似乎有点印象,但又记不太清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灵鉴收回目光。
又过了片刻,灵鉴起身告辞。
渡千帆似有挽留的意思,灵鉴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客套。
两人走到水府出口,渡千帆还未划开水路,灵鉴便察觉到水府外水流涌动,果不其然,下一刻,有个身影破水而出。
来人身姿玉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每走一步,脚下荡开浅浅涟漪。
她眉目含笑,和渡千帆正好相反,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和煦,让人看见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仙友这就要离开吗?”她靠近灵鉴,一说话便是亲昵的口吻。
渡千帆拱手行礼,介绍道:“这位是云镜仙人,这位是琼州主神,也是博冲河河神。”
灵鉴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我才来,仙友就要走,这怎么说得过去。仙友初到琼州,若是这样离开,岂不是显得我琼州不懂待客之道?”
“河神客气了,我本就是路过,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云镜仙人不必客气,叫我夜笙就好。”
夜笙盛情难却,非要拉着灵鉴再聊几句,三人又坐回八角亭。
这位琼州主神长袖善舞,无酒无宴,气氛也被她带得热络起来。她热情但有分寸,说起话来妙语连珠,是个爽利之人,脾气倒是很对灵鉴胃口。
“如今倒是有几分羡慕像云镜仙人这样的散仙了,可以四处行走,逍遥自在。不像我们,领天庭一份仙职,名头倒是好听,但事情就像这水底泥沙一样,一波送走又来一波,有时候想着为什么不能从天而降一场巨浪,将这河底泥沙冲刷干净呢……”
在天庭做事,少有清闲的时候,这话灵鉴深有感触,但她此刻的身份是逍遥散仙,只能说道:“夜笙水君造福一方,虽然不得空闲,但却让琼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怕就算水君有想走之心,琼州的百姓也舍不得。”
夜笙闻言笑了笑,举起杯盏,“也是,如今便是让我去做散仙,我也走不了,这里的人啊,与我之间的羁绊太深了!”
人与人之间,若不是有感情牵绊在,大抵都能做到来去潇洒。
灵鉴一声哂笑,而后举起茶杯,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有侍从出现在不远处,像是有事情找夜笙。夜笙歉意一笑,示意自己离开片刻。
渡千帆很久没有开口,他一直专心为两人添茶,只偶然蹦出几个字。
但夜笙离开后,他突然放下茶壶,低声说道:“离开这里!”
灵鉴一脸惊讶:“什么?”
“快离开琼州,这里不安全!”他的声音像是从咬紧的牙缝间溢出来的。
渡千帆此时双眼一片血红,隐约含泪,他握紧茶壶的手青筋暴起,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灵鉴正要说话,脚步声传来,渡千帆一瞬恢复如常。
眼底血红褪去,他怔愣了一瞬,脸上疑惑一闪而过,继而又提起茶壶,替夜笙斟一杯茶。
方才发生的事情像是灵鉴的错觉一样。
夜笙已经走近,她只能按下心中疑惑。
夜笙没有察觉到异常,她言笑晏晏:“真不巧,突然来了些事情。今日与云镜仙人相谈甚欢,意犹未尽,我明日设宴赔罪,云镜仙人可否赏光?””
若是没有方才发生的事情,灵鉴也许会拒绝,但此刻,她也回以一笑。
“那我便要再叨扰水君一日了。”
夜笙嫣然一笑:“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