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澜眸光微闪,他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火堆,“我为追随元君,九死不悔。”
我为追随元君,九死不悔。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听得灵鉴内心震动不已。
她曾是令邪灵闻风丧胆的天界战神,一柄尧光剑有劈月揽星之力,她的帐下有无数为了剿灭邪灵而追随她的天兵天将,也有仰慕她力量而来的赤诚勇士。
可彼时她是战神,此时她虽好端端地站在此处,却有几分日暮途穷的狼狈。
天兵天将信任她、敬佩她,以她马首是瞻,不光因为她的力量,更因为他们肩膀上都担负着守卫天地的责任。
可宋辞澜眼底对她的关切明明大过其他,他却只说是为追随自己。
他心中何尝不知眼下相比于他,是灵鉴更需要有人在侧,可他却只字未提。
火堆静静燃烧,没有人说话,宋辞澜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
片刻后,他听见灵鉴走近,在他身边坐下。
“宋辞澜,多谢你。”
宋辞澜本以为灵鉴又要找借口推辞,可看她的神情又觉得不像,于是小心问道:
“元君这是答应让我和你同行了?”
他眼中有亮光闪烁,灵鉴看到他的眼睛,心又难以自控地猛跳几下,她挪开目光,不知看向哪里,嗯了一声。
宋辞澜唇角弯了弯,只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心中是怎样的欢喜。以灵鉴的聪明才智,就算身边没有他也不会因为没了灵力就停滞不前,他眼下能为她所用,哪怕能帮到她的地方只是分毫,但只要能在她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冬日的夜来得悄无声息,远处村里人家亮起烛火,原本温馨宁静的夜,不知是谁咳嗽了几声,引得村中一阵犬吠。
宋辞澜突然想到了胥大夫,“对了,我在胥大夫的药箱夹层中找到一封信,似乎是写给元君的。”
他将信递了过来,灵鉴眼皮一跳,打开了那封信。
这封信写于他们原本计划离开彭家湾的那日,正应了离开竹林小院时灵鉴的猜测。
胥大夫在信中写到他自感大限将至,不想再回黄家湾惹后辈难过,彭家湾之行让他身心俱疲,身体七劫他熬了几世也终于明白天意难违,他命中注定过不了此劫,如今他残念已消,只想在淇水之畔了却自身,以全昔日之念。
“他信中说拿了你的神行伞,你看看你那法器还在不在?”
宋辞澜抄起储物袋一看,并不见神行伞,“他拿走了我的法器,以信中的口吻来看,他原本是真的打算独自离开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让他又与古洲遗民为伍,算计了我们所有人。”
灵鉴又将信看了一遍,有了这封信至少说明胥大夫并非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众人,灵鉴此刻又回想起一些细节,胥大夫的反常在山神祭的前一日就已经露出端倪,只是众人习惯他古里古怪的脾气,因而都未放在心上。
“他信中已无求生之意,但留影珠中的他眼中却重新燃起希望,想来是残念再续,无咎大概许诺了他什么。”
“元君可有头绪?”
“我虽和他相识多年,但对他的了解可能还不及你多。”
胥大夫虽然并不是寡言之人,但他说话总归不是那么好听,更不是会和人谈心之人,因而宋辞澜也没有头绪。
“我想到一个人,他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你师父!”
“我师父。”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灵鉴坐在火堆前,宋辞澜去给自己的师傅传信,片刻后他走进屋中。
“我已传信回空桑,但我师父正在闭关,一时半会怕是回不了信。”
“无妨,眼下最重要不是此事,等找到青耕和胥大夫,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宋辞澜知道她担心青耕,于是说道:“青耕仙君很是机警,既然能为元君留下线索,想来也会尽力自保。”
“她是很机警。”
灵鉴嘴角弯了弯,笑意里却满是苦涩。
她答应过青耕的父母会好好照顾她,却接二连三地让她陷入险境之中,青耕是有些小聪明,但却从未和那些诡计多端之人打过交道,如今只能盼望胥大夫良心未泯,能尽力保全青耕。
可指望他人到底会面对希望落空的风险,灵鉴看向自己的手腕,内心思绪难以平定,握紧拳头砸向地面。
一拳不够,宋辞澜见她还要再砸,连忙握住她的手。
“元君。”
宋辞澜覆在灵鉴手背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灵鉴闭上眼长舒一口气,“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去何处?”
夜色中,远处山峦在夜色中朦朦胧胧。
灵鉴睁开眼,声音平静坚定,“十万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