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边有个热源,如同火炉一般。
起先她还觉得温暖,下意识靠近,可到后来又觉的热,她想离开火炉,但身后有什么拦住她的去路,让她逃脱不得。
灵鉴终于从梦中清醒。
桎梏她的是宋辞澜的胳膊,他不知何时将她揽住,而她睡得深沉,竟毫无察觉。
天亮了,雨也停了,也不是什么时辰。
借着洞外的光,灵鉴看到自己眼前、宋辞澜的胸口处,包扎好的伤口浸透了整块细布,像一朵盛开的赤霄花。
他额头脖子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灵鉴伸出手一探,果然在发热。
“宋辞澜?”
她轻声呼唤,也用了力气推他,可这一次他没有回应。
她想起身替他换药,可身后宋辞澜的胳膊箍得紧,她好不容易才从他怀中挣扎着起来。
她抄起宋辞澜的手腕,替他诊过脉后,又重新查看了宋辞澜的伤口。
她昨夜虽然算准了力道和角度,却算漏了她的匕首——那匕首华美的外表只是伪装,它不是只供人把玩的物件,它的华丽不假,但锋利却更胜一筹。
被这样的天界神武伤到,伤口确实没那么快愈合。
灵鉴重新为宋辞澜上药包扎,而后又拿出一颗培元丹。
胥大夫曾说这药药效霸道,可眼下灵鉴手中并无别的丹药,宋辞澜是余毒未清引发的血脉淤堵,她手中能用的药本就不多。
她想了想,从培元丹上刮下一些药渣,一点一点喂给宋辞澜。
宋辞澜虽在昏睡,但无论灵鉴是喂药还是喂水都十分配合。灵鉴算着时间,每隔半个时辰就确认一遍宋辞澜的脉息,而后又坐回阴影处。
他眼下需要静养,灵鉴无事可做,于是靠在石壁上发呆。
也不知道是走什么背运,坏事一桩接着一桩,灵力到现在也没恢复,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就算找到古洲遗民,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一声叹息落入心底,灵鉴心中烦闷,可想到一路风风雨雨从不停歇,她又开始整理心情。
若真算起来,昔年多的是九死一生的时刻,当时都能熬过来,又怎能因为眼下的微风细雨绊住脚步呢。
只要还活着,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何况,青耕还在等她,月宫也还有一堆未了的事情,她的时间不该花在自怨自艾上。
想到此处,灵鉴突然有些明白道君当日为何非要让她执掌月宫。
道君慧眼如炬,天界能者众多,不是月宫非她灵鉴不可,而是她需要月宫。
天地安宁太平,天极之境也一片祥和,昔日的部下如今都能够独当一面,灵鉴在平静的岁月中渐渐生了避世之心。
道君了解她,知道一旦让她如愿,她只怕再也不会出现。
可道君不想看着她就此消沉,所以非得让她重新担负起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只有责任加身,她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灵鉴长舒一口气,她看了眼宋辞澜,又将目光移向洞外,静静地看着天边。
远处天边云卷云舒,灵鉴静下心来呼吸吐纳,将一切都暂时抛之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宋辞澜醒了过来。
他半梦半醒,没看到灵鉴的身影一下慌了神,他猛地起身,要往山洞外面冲。
灵鉴在他身后站了起来,喊道:“宋辞澜。”
熟悉的声音响起,宋辞澜立刻回头,他一个大步而来,不管不住地抱住了灵鉴,灵鉴一瞬间僵住。
“我以为你走了。”
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喷洒在灵鉴脖颈处。
灵鉴没有反应,他便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双臂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灵鉴觉得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宋辞澜一遍。
他之前明明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即便让她发现,也不会让她为难。
可眼下,大概因为在病中,他的虚弱击垮心防,理智似乎也离家出走,行事变得毫无顾忌。
灵鉴挣脱不了,也推不开,只能任由他抱够了,松开自己。
“宋辞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宋辞澜转而拉起灵鉴的手,“我从无尽池出来后,你再没来过我的梦里。我很高兴你能来,我其实很想你,却又不敢想起你。”
灵鉴满脑子疑问,“你说你在梦里?”
宋辞澜也很疑惑灵鉴的反应。
今日的她鲜活无比,像是真实存在一般,琼州一别已有好几年,她的面容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说话时的神态灵动,但宋辞澜也敏锐地察觉到,她和自己说话时语气很温和,不似在琼州时那样客套。
“你忘了,你只有在我梦里才出现。”
灵鉴抬手摸了摸宋辞澜的额头,他已经退烧,眼神清澈,可一举一动都透出些诡异。
电光火石间,灵鉴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梳理开了,“宋辞澜,你梦外见我是在哪里?”
宋辞澜不说话,抬手将灵鉴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灵鉴故意说道:“你是不是忘了在哪里见过我?”
宋辞澜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忘呢,我们在琼州海边作别,过去这五年,我日日夜夜都会梦到你,可在无尽池受罚之后,我就很少做梦了,也再没见过你。”
琼州作别?
灵鉴终于明白,他不知因何故,记忆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问道:“无尽池是什么?你为何会被罚?”
宋辞澜抬起手描绘灵鉴的眉眼,“你以前极少说话,今日为何有这么多疑问?”
灵鉴的表情变得严肃,她按住他的手,“宋辞澜,你当日险些走火入魔后,竟还留下了心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