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夜色昏暗,你确定自己看清了?”顾濯板着脸,往日里温润的模样如今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踪迹。
这女人的出现,让顾濯总觉得有些奇怪,像是一个布置精美周全的陷阱,周边撒着一圈显眼的花瓣,漂亮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恭候着它想要陷害的人。
“奴家确定。”方归梁点了点头,言语间万分肯定,“青盐姑娘的身影,奴家不会认错。”
堂上三人俱是一惊,面面相觑。
方归梁见状继续解释下去:“从前奴家与青盐姑娘,同为宴春楼舞妓,朝夕相处,姐妹情深,断不会错认。”
“姐妹情深”四个字,实打实揉皱了青盐眉心。
大理寺卿沉吟一声,目光在青盐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回方归梁身上。
“这样说来,你只看清了青盐,至于她身边的人究竟是不是顾怜,你并不完全确定,对吗?”大理寺卿反应极快,顺势问道。
方归梁刚想否认,抬眸对上大理寺卿的眼神,明白过来,顺着他的意思回应道。
“对,那附近黑得很,奴家……奴家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顾公子。”
大理寺卿满意地点点头,只要方归梁这样说了,他既能将案子结了,又能保下顾家,不伤和气,一举两得。
“既如此……”
“既如此,方姑娘与徐震涛所说不同,此案尚且没有定论。”
大理寺卿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顾濯拦了下来,顾濯将手中写满字的纸在面前抖了抖,弄出声响来。
大理寺卿方才涌起的那些以为就要能结案的快活顿时消失,他能看出顾濯言辞间的偏袒,刚想说什么,对上顾濯眼神,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更何况,徐震涛并非死在城郊,而是死在监牢内,与方姑娘所说大相径庭。若真是顾怜和青盐所为,他们为什么要留徐震涛活口?”
大理寺卿眼见形势不对,急忙凑到顾濯身旁,用蚊子大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顾尚书,此案不结,陛下恐要怪罪。”
“依大理寺卿的意思,是要让青盐顶罪了?”顾濯的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堂内堂外,听得清清楚楚。
大理寺卿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没想到顾濯这样回答,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深深看了顾濯一眼,他回应道:“当然不是,查案当秉公而断,在查清所有疑点之前,自然不能随意定罪。”
“理应如此。”顾濯一动不动盯着大理寺卿的眼睛,眉头微微上抬,“我依着你的意思,将顾怜和青盐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辨明真相,可不是为了给大理寺卿省心省力的。”
大理寺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情形和当初陈金粟当初交代自己的已是云泥之别。于公于私,他现在都不应再与顾濯纠缠下去。
“顾尚书说得对。”大理寺卿应了一句,不再多言。他转过头看下向跪在堂下的方归梁,眸子一暗,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和懊恼。
因为,方归梁说错了话。
沈春辰昨天不是这样教她的。
方归梁刚走出门,就被人不由分说带到沈府来。此时此刻,她正跪在沈春辰面前,感受着他言辞间的怒不可遏。
“你为什么要扯上青盐?”
方归梁看着沈春辰鞋尖,不敢作声。
“说话!”他又吼了一声。
方归梁咬着嘴唇,垂下头去,一动不动。
的确,昨日她与沈春辰商量好的,只将顾怜拉下水,指控顾怜是那个杀了木离的人,说他当时意外杀了人,慌乱之下留了徐震涛活口,随后为了弥补造成的差错决定去监牢灭口,永绝后患。
如此一来便合情合理地将木离和徐震涛这两条人命都记在顾怜头上。
沈春辰的如意算盘已经打了一半,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可他万万没想到,方归梁是他破局的棋子,也是将他这棋局变成死局的一步棋。
方归梁竟然将青盐拉入局中。
“我恨她。”方归梁声音虽小,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沈春辰垂眸看向她,眼神淡然。她这句话,并不使沈春辰感到意外。
他第一次见方归梁,就是在花魁比赛上。
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记住方归梁。
依着当时沈春辰三天两头就要往宴春楼跑一趟去找青盐的脾性,或许他早就在宴春楼里和方归梁打过照面了。
但在花魁比赛前,他从没将方归梁看在眼里。
他第一次记住她,不是因为她故意拨断琴弦,花了柳灵均的脸,也不是同台打擂,被青盐当面一笔戳中眉心。
而是因为,她与青盐有几分像。
沈春辰记得很清楚,方归梁在台上跳起舞来的时候,有一瞬,沈春辰差点就认错了人。
或许是凭着对这张脸天然的好感,当方归来找他,说自己能够帮他铲除异己的时候,沈春辰鬼迷心窍,没有一点怀疑。
方归梁是除夕夜找上他的。
她聪明得让沈春辰觉得害怕。
方归梁说自己深夜在城郊看到了有趣的画面,相信沈春辰一定会有兴趣。
沈春辰将信将疑,还是将她请进了门。听她说完,沈春辰心里有了打算。若是能够凭借方归梁的嘴,给顾怜定罪,那么他就离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更进一步了。
作为回报,事情了结之后,沈春辰要将方归梁送进陈家。
沈春辰按照方归梁当日所见,为她改了一套说辞,将青盐曾经出现在那里的痕迹隐去。
可是,到了堂前,想到青盐,方归梁后悔了。
花魁比赛那夜发生的事情,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份屈辱每一天都在敲打她的神经,让她辗转反侧,夜夜难眠。
眼下,她手中有能够搅弄风云的秘密,她怎么会容忍青盐在这场浩劫中保全自己。
“蠢货。”沈春辰俯下身盯着她看,青筋爬上脖子,暴怒和狠戾充斥在他眼睛里。
方归梁没见过这样的沈春辰,吓得周身一凛,打了个寒战。
沈春辰掐着她的下巴,目光一寸一寸将她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