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看着那道在药堂中忙碌的身影,依稀可见当年的欢快跳脱。 只是二十多年过去,故人也沧桑了许多,面容依然清秀,眼角却多了些鱼尾纹。 岁月啊,最伟大而又残忍的存在…… 江明目光悠悠的看着那道身影,缓步离去。 片刻后,他再次重新出现在药堂外,不过这一次,却是露出了真实面容,只是略微苍老了一丝。 江明缓步往里走去,一旁的伙计还在热情招呼,直到药堂内的那道身影转身,看到江明。 窗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似乎为两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好吧都是错觉,只不过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而已,旁边的人路过时还忍不住上下扫一眼,似乎是在嫌弃挡路…… 江明看着眼前满脸吃惊的人,咧嘴笑了笑:“小丫头,好久不见!” “你……”周文秀满脸震惊的盯着江明:“你这几十年跑哪儿去了?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说着说着,周文秀的眼眶也是有些红,不管不顾的一跃而起,扑到江明的身上就给他来了个大拥抱。 周围,那些药堂的伙计满脸震惊,自家老板虽然大大咧咧,但从没见过对哪个人做出这种举动啊。 江明也懒得解释,把周文秀从身上提溜下来,一同走到了后院。 “几十年不见,小丫头也能独当一面了啊!”江明坐在石凳上,看着这占地不小的药堂,笑道。 如今大云城可是天子脚下,能弄到这么大一片地方,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哼,我这二十年可不是白过的,我加入了飞云军,从被人嫌弃的小女医做起,一路当上了最出色的随军大夫,职位可不低咧,这是方侯爷亲自批给我的地盘……” 周文秀抱着江明的胳膊,在江明面前仿佛又变成那个欢快的少女,骄傲的诉说着自己的成就,又乱七八糟的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江明静静地听着,直到周文秀说的口干舌燥,讪讪停下时,才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由衷的竖起大拇指: “真的厉害!” 这般经历,放在以前那个世界,妥妥的真大女主了,并且可不是那种一摔倒就有男人抱的那种…… 江明又瞥见她饱经风霜的双手上,那些隐约可见的老茧:“二十多年,过得不容易吧。” 周文秀的眼眶又红了些,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倔强道:“我是最厉害的周文秀,什么困难都挡不住我!” 江明失笑。 “不过有时候,闻着血腥味、躺在那些荒野的地上,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总是会想起平安县,想伱、想爷爷、还想清清姐和田安安,不对……不想田安安那个小魔头……” 周文秀喃喃道,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来,然后又说起这些年的见闻,和认识的新朋友…… 江明认真听着,露出温和笑容,看得出来,周文秀这二十年过得虽然不容易,但似乎很开心。 果然是他认识的周文秀,到哪里都很出色…… “对了,方侯爷经常提起你呢……”周文秀忽然说道:“你要不要去找他?” 江明怔住,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温和的少年,当年一心只读圣贤书,后来无奈去学武,最后阴差阳错跟着猎虎庄加入了飞云军,二十年过去……竟然也成了云国的武侯。 文相魏炎,武侯方烈……云国的两大支柱,虽然都不足五十岁,但却皆立下赫赫战功,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也不知如今这局面,这小子算不算实现了理想……” …… 三天后,武侯府。 “江明!” 方烈看到江明的那一刻,便是立即冲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江明向四周看去,彭路、王东……皆是当年在猎虎庄的老朋友,今日共聚一堂。 还有关峰也在,如今反而是方烈麾下的一员大将了,但在今日的聚会上,谁又敢让他居于下位呢。 “关猎头,许久不见!” 江明与关峰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夜,众人皆是喝的酩酊大醉,胡乱喊闹着曾经在猎虎庄的趣事,诸如方侯爷第一次猎虎时,把老虎差点劈成肉末什么的…… 不过曾经是曾经,却无人敢说起方侯爷如今的什么糗事,喝酒时也没人再敢与方烈勾肩搭背。 夜深,江明从还在拼酒的众人中脱身,走到方烈身旁,这里唯有他一人,在一口口抿着烈酒。 “高处不胜寒,是吧?” 江明瞥了一眼这位老朋友,当年的青涩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冷峻,唯有在偶尔与故人笑谈之时,才可见一丝温和之色。 “怎么样,如今的理想实现了吗?” 方烈闻言愣怔片刻,才是默默的灌下一大口酒,轻叹道:“哪里又还能看到什么理想呢?” “如今回想而起,我才明白……从我加入飞云军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被历史推着往前滚的轮子,除了不停地滚之外,根本看不到前路,也不知向何滚去,不知道前方是平原还是断崖,是一飞冲天还是摔得粉碎……” “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无数人的命运,有人好起来了,就必须有人坏下去,可他们都是飞云军的功勋……” “所以现在的我,看似登临高位,实则什么也决定不了……” 方烈再也说不下去,又猛灌了一口酒。 “所以说,理想是很难的,我们能滚着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江明笑了笑。 “对了……魏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听你!”夜风一刮,方烈似乎清醒了些,忽然说道。 提及魏炎,方烈的目光也有些冷厉,显然这两位护国支柱之间,相处的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般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