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爷爷去哪儿了?”
“去城里找下家了。”陈最手里雕着一根七扭八歪的木头,不知道在雕什么东西,样儿不成样儿的,似乎脑子根本没动,只是像木偶般机械地动着手而已。
“陈最,我要走了。”她话音一转,几乎哭了出来,嗓子酸得不行。
陈最拿着小刀的手滞了一滞,也没看她:“东西都收好了吗?”
这一句话把她的眼泪逼了回去:“陈最,你...”
她吞了口唾沫:“陈最,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她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眼角像小狗般耷拉着。
陈最深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半晌,转头看向她,笑着道:“以后去了别人家,要注意点儿言行举止,别太淘气喽,天天和我拌嘴似儿的,到了别人家里,可没人会像我和爷爷这样惯着你。”他似乎有点儿说不太下去,咽了口唾沫,嘴角却咧得更大了,怕她没听见似的,补充道:“听见没?”
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直涌心头。
他字字句句,连在一起全是赶着她走的意思,丝毫没有一点挽留的意味,是不是人类都是这样毫无感情?即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后,还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半晌,她才开口:“好。”
明明一点也不开心,但她还是艰难地咧开一个笑容。
“这么久以来,麻烦你了。”
“主人。”
她走到王浔安面前,缓缓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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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今天只折价卖出了一个木雕。背着一个装满他雕塑品的背篼,背了多少去,却还是背了多少回来。
不知道是压着他的双肩太过沉重还是什么的,他觉得全身都很疲惫,也许是自己老了。他进了院子后,颤颤巍巍把背篼放在石凳上,自己坐在另一个石凳上,用衣角擦了擦汗水。
站着除了感觉身体有些累,腿脚有些酸痛外还没觉得有什么。一坐下,整个膝盖骨就开始要命的、直钻入骨髓的痛,让他龇牙咧嘴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家里没人,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太习惯。平时这个时候,金楠木和陈最看见他回来都一边吵着嘴,一边屁颠屁颠地抢着给他按摩,帮他拿东西。
“陈最?”
“小木儿?”
他喊了两声后没有人回复他,他试着站起来。膝盖传来的痛宛如几百根针,在他试图站起来那一瞬间狠狠地扎下去。痛得让他老泪纵横。
也许是今天走太多路了,膝盖直灌冷风,加之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只有一条裤子穿,刚洗完还没干他就又穿上了,从此之后落下风湿病的病根。而且自从王氏工厂建立起来后,没有人找他做木活,为了生计他没有办法,只能每日背着木雕出去卖。
但今天这情况着实奇怪,不可能这个点俩人都出去了。他又提了提嗓音:“陈最。”
“楼上!”
“别喊了。”陈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十分烦躁火大。
陈和“嘶”了声:“嘿,这小子。”
又朝楼上喊道:“没大没小,和谁说话呢你?”
歇了会儿,膝盖没那么刺痛了。他拿着拐杖忍着痛慢慢站起来,
开了走廊的灯,昏黄的小灯泡一闪一闪的,闪了一会儿就熄灭,家里一下暗下来。
陈和从抽屉里翻出根蜡烛,点燃后,往陈最的房间走去,房门紧闭着。他敲了敲:“陈最,在里面干嘛呢你小子?平时也没见你睡这么早啊。出来帮爷爷换个灯泡,灯丝烧了。”
他见没回应,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回应。
“嘿,这小子今天是抽什么风了?”
他自顾自扭门锁进去,房间就开了一个床头的小灯,暗幽幽的。
陈最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大粽子。
“陈最,你今天怎么了?爷爷叫你呢,没听见?”
被子里的陈最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明明是醒着的啊,陈和有些生气,把蜡烛放在一旁,拄着拐杖过去一下掀起盖在陈最身上的被子:“你这孩子,爷爷叫你呢!”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下一跳。
陈最一个高大壮实的少年,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给他身体洒上一层白色细碎的月光。他慢慢转身过来,脸上全是泪水。
他抽噎着:“爷爷,爷爷。”
“金楠木她,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