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双向虐待也是够受的。听听这屈尊降贵的语气和举止,往前倒两个多世纪,取代玛丽皇后上断头台的就会是他。
然而就在你认为他无可救药的时候,他又展示出彬彬有礼的一面,一只手伸到我面前,“介意与我散会儿步吗,小姐?”
那些感慨“骑士风度已死”的老顽固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但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切都出自新鲜,我是他身侧的一只珍奇鸟儿。理解他只需要把他当作孩子看待,获得认可是更深层次的驱动力,但普遍来看,他作乱是为了消遣,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游戏。
我别无选择,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一阵天旋地转后,涌着数不清光点的喷泉首先攫住了我的注意,这是我们方才待着的办公室所属建筑底下的小花园。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邀约也要以他的方式进行,该死的掌控欲。瞬移的后遗症慢慢从我脑袋最里面爬出来,一种类同我第一支烟的恶心感从鼻子里呛出来。
他一下子把我拉到了爬满葡萄藤的花架下,积攒着日光的这处绿荫没令我感到惬意,正相反,我因为它起着的绝妙的屏障作用感到心惊肉跳。
他的两只手掌将我的脸很高地托起,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接住毒蛇涎液而非葡萄餐酒的圣杯。这个姿势维持了好一阵,起初我恐慌自己看样子要成为花肥了,之后完全是忐忑和不知所措了:他看着我的样子好像我是一张名作,出自一位臭名昭著的画家之手,背景故事令人不悦,但单从艺术角度来讲很值得细细品鉴。
“别想着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别人,”他右手的拇指缓慢擦过我的颧骨,在我的眼眶最边上的凹陷处停下,从语气到这句话的表层含义都无比甜蜜,哪怕这时有人路过也只会认为我们是一对亲密的校园情侣,但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战栗,不需要再有别的举动,这双冰冷的手就已经冻住了我,他盛满冷漠与戏谑两种截然相反情绪的绿眼睛更是将我钉死在原地,“我会一直留意你的,英格丽女士(Lady Ingrid)。”
回去的当晚我做了个梦。
我仿佛身处在古罗马的露天斗兽场,在身周排列成环形的几千个座位皆是空无一人。太阳很大,仿佛世界上所有发亮的东西都被填了进去。我被炙烤得喘不过来气,汗水从额头淌下来,令我似乎是金属的皮肤变得锈迹斑斑,我不再是我了,我的一部分被更为强大的东西取代,它们是我的盔甲,亦是软肋,我每走一步便更深地陷进沙子里,但我毫无畏惧地向前走去,直到头顶都被没过;然后世界在这一边翻转,现在我踩在了冻土上,沙砾从我面上簌簌滑落,铺就穿行在周遭断壁残垣间的一座空中桥栈,我站在上面,看见火光从天幕坠落,比水母在海洋里深潜时的一朵朵荧光更夺目。
就在此时,一辆战艇直冲而下,组成我脚下这条路的细小分子如鳞片一般剥落,冲击波将我带飞起来,坠落中四肢显得很多余,就算被扯断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失重的感觉无限累积,可我心中没有恐惧。无垠的灰蒙蒙天空占满了我的眼眶,我张开嘴巴,一大群血红的花瓣从中飞了出来。
我满身是汗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被子在腰上缠成一团。这倒是解释通了窒息感。
坐起来缓了一会儿后,我探身拿来枕旁的电脑,被森冷的金属外壳一个激灵就驱散走了睡意,按下开机键后,我赶在被屏幕的光亮灼伤眼睛之前下了床,端着杯加了冰块的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从一场古怪的梦回到现实就像撕开结痂却发现底下的白肉还没能长出来,但只要给足时间就会淡忘、愈合。
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梦境能反映出来许多事情,哪怕是对心理学一知半解的人都知道。但大脑是没办法创造出从未见过的东西的,除非是取材于被遗忘、被封存的记忆。梦中的遇袭经历是如此的私人化,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但纽约之战时我和艾格尼在汉普顿度假,因此躲过了一劫,我记得很清楚。
也许是我读过的哪篇回忆录中的内容?是与洛基相处的不安触发了我的防御机制?我的脑袋很混乱,只能靠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翻出婚礼的RSVP看看就不错。
“你在联系谁?”我刚打开邮箱,新涌入的邮件也还在加载,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的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你不会一直都在我的公寓里吧?”我抬手阻止了他的应答,没好气,“算了,别告诉我,我有预感自己不会喜欢答案的——我在回复婚礼邀请。还记得吗,你非要跟着去的那个?”
“我想你的意思是,有幸能有我做男伴的那场婚礼。”洛基看着电脑屏幕,“你的拼写烂透了,有人告诉过你吗?我同情那些收到你邮件的人。”
“爆炸新闻,我们有叫做\''拼写检查\''的现代工具。”软件在自动修正,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告诉我至少你租得起一套正装。”
年龄刚变成三开头的时候,我曾一度热衷于和二十几岁的男孩约会,但那段危机笼罩心头的时日已经过去了,我也决定了再也不和还有室友、以及第一次见面只付得起披萨钱的年轻人约会。但是眼下似乎噩梦再现,我需要在各处为他操心,却得不到作为回报的年轻□□和莽撞但热烈的□□,和一个乖戾且目中无人的神祇相处,精神高度紧张的现在,后者我可以好好用上一场。我舔了舔牙齿,若无其事地换了个坐姿。
他打了个响指,一件两粒单排扣的平驳领西装熨帖包住身躯,“幻术。”
“好极了。”我在饮食要求上全填了N/A,通读一遍这封回复后直接点了发送,然后才转向他,“鉴于你的存在就比我们高等,殿下,我猜你没有任何过敏原。”
他的表情明摆说着不懂“过敏”的意思。如果几粒花生碎就能把他做掉、而世界上最好的一群人却拿他没奈何,这绝对是命运女神的安排,我又有什么资格置喙?他会没事的。
挥去这份出于人道主义的担忧后,我准备爬回?床里继续睡觉,可刚等我站起身他便不自在起来,体态僵硬,也别开了眼睛。我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背心和平角内裤,猜到原因当即觉得十分好笑。
“放松,小家伙,这是最普通的家居穿着,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裸体。”我钻进了被子里,满足地叹息,三百针的埃及床单永远对我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