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谷看了一眼白灼手里的,也笑了:“贤弟怎么自己骂自己?”
.
文姨面前,案板上有四四方方一叠面皮。
她拈起一张,放上馅儿,捏角斜折,又捏紧边以免露馅儿;手心托馅往上一顶,手指压边往外一翻,馉饳便包成了,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一炷半香的功夫,文姨已全部包好。馉饳皮厚难煮,三滚不熟,她将之用铁签子串起来,放到笆斗里,准备拿去炭火上烤。
文姨一边烤得馉饳外焦里嫩,一边撒作料;香鲜味四散,闻来别有一番风味。
随后她又用掌心和面搓团、切条揉圆、擀细掐段、放在盆沿上,碾成宽薄的面片,或用菜汤煮、或上铁锅蒸。
无馅的馎饦也做成了,文姨瞧了瞧窗外的天色,眼角染上笑意:“也该开饭了。”
.
把铺到菜案上那煮熟的羊头脸肉剔掉切丝,拌以粗盐和作料,铺到撕下冲净的一层猪肠网油上,再将把包好羊肉的网油卷筒切段。
这是苏其央从唐生青的炊房里带来的,她此时只需弄上一大碗鸡蛋面糊,拿卷筒切段的羊肉卷搁至其中蘸好封口,再放到滚油里炸至通体焦黄。
苏其央用笊篱将之捞出,多余的油水从中间的缝隙往下滴滴掉落,控好油后摆至瓷盘上,是为羊头签儿。
面糊看着极为酥脆,苏其央偷吃了一块,果然香嫩可口。
她端着一盘羊头签儿走出屋外,心情大好,左拐右转的,终于找到了阿婆。
“阿婆,张嘴。”苏其央举着筷子蹲在阿婆面前,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
中夕祭余分馎饦,黎明人起换钟馗。
分吃年夜饭前,要先祭祖。
除了失了理智的阿婆,这四人的祖先各不相同,各自用包好的馄饨和馎饦汤饼祭祖,烧三炷香,向天叩拜。
“快吃吧。”文姨乐呵呵地催促着众人,“往年都是我和阿婆两个人过,今年可是热闹了。”
“你们北狄可没有这些精致的吃食,快尝尝。”苏其央做足了好阿姐的派头,关怀备至地给白灼夹了几块羊头签儿。
贾如谷见状,长叹一声。
苏其央听到他叹气,便停下给白灼夹菜的动作,看了过去。她眼角瞥见贾如谷的笑里露着难色,悄悄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怎么满满的一桌子都是面食?”贾如谷煞有介事地回问。
“唐生青是江南人士、是从京城调到上党城的地方官,你在他府上自然是能日日吃白米。”苏其央问,“北方本来就是吃面食的,你嫌面粉口感粗粝?”
贾如谷摇头,向她解释:“我不是不喜面食,只是曾听说小麦味甘、性凉,常吃后要得疝气。亦不能多食,否则肝胆肠胃会肿胀溃疡。”
“这都是哪里来的讹言讹语,你小声些,这都是文姨千辛万苦做出来的。”苏其央怕文姨听见后伤心,凑至贾如谷耳边,“我从小吃小麦长大的,怎么不见得我身上落了毛病?”
贾如谷又摆出唉声叹气的模样:“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弱,得事事小心些。”
“那怎么办?”苏其央看着他病殃殃的脸,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也许是错觉,苏其央总觉得贾如谷在忍着偷笑。
贾如谷又煞有介事地说:“我听闻将面食再煮一次、捞起过两遍水,即可解其中毒。”
“行,那我再去给你煮一次就是。”苏其央快速起身,夹了些吃食便往后厨里跑。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白灼这才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处心积虑,满腹算计。”
“贤弟快些夹菜吃,免得你阿姐以为你是个断臂的。”贾如谷笑着吃了串馉饳,“十岁也不小了,别总让被人替你夹菜。”
文姨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阿婆也似乎是看懂了什么,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