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一掷先成枭
阿罗看时间已过中午,心想阿龙的朋友虽说喜欢黄花梨,但毕竟是第一次到吊罗山来,风景总是要看一看,若不去仙子湖观赏一番,岂不是天大的遗憾?于是将想法说给过山龙听,过山龙十分赞同,欲上前请示,却见黄师木正在兴头上,像是走进了西王母的蟠桃园,高兴得左右盘桓,无限留恋。过山龙将只得求助仙枝,仙枝点头说道:确是个好主意,请稍等下。于是笑着上前劝道:风入高松声自古,水归沧海意皆深。你这一见到黄花梨林子就迈不开脚步了,正是良匠逢佳木,伯乐遇名马,我们大家都被你感染了。黄师木见仙枝上前,不好意思说:唉,也真是的,我竟有些入神了,说罢随众人走出林子,还犹自不停回头观望。
阿罗带众人来到仙子湖畔。这是一处风景绝美之地,几颗高大的坡垒树错落有致的环绕着这一湾碧水。湖水青幽碧绿,湖面若一面硕大的平镜,一丝水波不起,几只白鹇从湖面飞过,让静止的画面闪现出生命的灵动。此刻,无论你有多少繁杂琐事,忧心忡忡还是悒悒不乐,置身于此都会烦恼顿消,忧愁皆无,心灵也得到净化。四周的青山为天然帷幕,以此为背景,向远处张望,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尽收眼底,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钟灵毓秀,造化的鬼斧神工。仙枝快步走向湖边,蹲下身子,掬一捧清水,水入口中,清澈甜到心里。阿罗将从家中带来的食物铺放在一块大石上,黄师木、紫霖、大板、过山龙也都来到湖边喝水。
就在黄师木一行人围坐在大石边要吃午饭时,从前方一颗坡垒树侧面的小路上走出四个中年男人。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胖子,五官精致,圆嘟嘟的脸没有一点褶子,小眼睛滴溜溜直转。只见他身着绿色丝绸短上衣,一副标准的土豪样,见人带笑却心生暗鬼,逢人点头乃另有所图。他就是吊罗山木材商黄代仁,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皮肤白细的中年男子,只见此人:
中等身材只是面孔清瘦,皮肤白净并非养尊处优。容貌清癯不失沉稳之性,鲜眉亮眼略显忧郁之情。待友如亲,个性本三分柔弱;与人交善,做事却十分执著。心无旁鹜,但念家具器物;殚精竭虑,唯求巧作精工。为成兄弟姻缘之美,倾力相助;娇妻却被王爷觊觎,暗生悲情。技无更高唯奋力,心中有恨难抒怀;福作家具名千古,中原良工第一人。
此人正是洛阳王府木工班灵魂人物,领班大师傅魏逢时。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身高差不多,长相也接近,都穿着紧身黑衣,面无表情,给人以孤傲冷酷之感,目光透着凶残,一脸狂妄尽显无余。这二人乃是王府护卫程久、陈波,皆非良善之辈。腰下挎着短刀,身背弯弓,手中提着两只射杀的白鹇,一对茶花鸡和一只大灵猫,灵猫的身上还在滴血。这一幕出现不仅打破了这份宁静,也坏了众人心情。仙枝细看那两只已经死去的白鹇头朝下垂着,想到刚才从湖面飞去的一群白鹇,只觉心中一痛。这么美丽的珍禽竟惨遭射杀,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滥杀生灵尽显凶残。
阿罗只认识走在最前面的这位矮个子,对其他三位则比较陌生,这个胖子就是远近有名的木材商黄代仁。黄代仁自他爷爷那辈起就开始经商做买卖,从大陆往海南贩些瓷器和丝布,再从岛上收些药材和山货贩往大陆,两边赚些差价。到了他父亲黄子轩这一辈,做山货生意的人多了起来,这个买卖不需要多大的投资,肯吃辛苦就行。像过山龙早年也是做山货生意的,渐渐的银子是越来越难赚了。黄子轩每年多次到广州进货,知道了那里黄花梨木的珍贵,他心里合计着,这等于是无本的买卖,吊罗山方圆百里,成片的黄花梨单纯林有好几处。黄子轩一阵狂喜,怎么算计怎么赚钱,以为自己要发大财了,就停止了收山货生意而开始打起黄花梨的主意来。
黄子轩说干就干,先是买通了当地官府,划归自己几片林子。这时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原来,黄花梨的砍伐成本并不大,可运输成本就高多了,而吊罗山本身又不靠海,现成的黄花梨木砍伐后却很难运出来。从吊罗山外运,一路上全是山路,人抬、牛拉,运到海边装船,再海运到广州还没等缷船,就已经和广州的市价持平。这哪还能有银子进账,能持平就不错了,所以几年下来,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不少。可前面买林子支出的银子太多,一时也收不住,黄子轩就这样半耗着,好在家中有点底子,他这十几年就这样过来了。
由于连年砍伐,岛上其它地方的黄花梨树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告罄,木材商们开始把目光转到了吊罗山。而这时,市场上对黄花梨的需求量开始迅猛增长,这是由于连续两百多年的天下太平,社会安定,经济得以快速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也得到了大幅改善和提高。这使得那些文人雅士和富裕阶层的官绅贵胄在精神上和审美情趣上都有了更高要求。这时,以紫檀、黄花梨等名贵硬木为主的家具器物也开始从皇宫、王府进入到权贵豪门及富商家中,到后来,中小官吏、店铺掌柜及一些追求生活质量的文人雅士也加入到这个消费群体中来,使得市面上对紫檀、黄花梨木料的需求日渐加大。而在这段时间,黄花梨木料的来源主要是琼州岛的尖峰岭地区,以林木发为首的一些木材商,多年来一直占据着木料市场黄花梨供应的重要地位,其供货量足以左右着木料市场的价格。随着林木发贪欲膨胀,他加大了采伐的力度,很快,尖峰岭地区的黄花梨单纯林被其砍伐殆尽。此时的林木发也在想着日后的打算,他看着砍一棵少一棵的黄花梨树,也感受到了即将面临无木可采的危机。
黄花梨的成材期要在三百年以上,真正油性好颜色深的良材,则更要五百年。要说人工种树,这可是林木发从来也没想过的。他认为那是他死后几百年的事,他孙子的孙子也享受不到这个好处,那时的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他可不会去操这份闲心,干这赔本的买卖。可面对着日渐枯竭的黄花梨资源,他又不得不去思考林家今后的生意如何做下去,且时下木材商对尖峰岭的黄花梨材质普遍看好,用户的反应和市场的呼声都非常高。这里出产的黄花梨材大料好,颜色深,油性足,做成家具器物打磨后无须髹漆,纹理美观油润光亮,令人赏心悦目。林木发慢慢把黄花梨的价钱提高了三成,且又对材质进行分类,按不同等级计价,这样将木料按精细化销售,反而使得利润空间加大,赚的银子更多了。
大凡世间事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