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薛姨妈擦汗,找回了刚才的思路。
“你到了年纪,自然要谈婚论嫁。可若是,随意将你许给别人家,你这动辄病痛的身子,老太太和太太怎么能放得下心?要是嫁到省外,又或随夫家外地赴任,恐怕一辈子也不得再见面了。思来想去,还是要想个法子留你在府里的好。再者,马道婆也说了,需要再冲一次喜,这迷障才破除得了。”
留在府里?再冲一次喜?
可府上适龄的公子只有宝玉一人,难道这些人是要姑娘以平妻之礼嫁给宝玉?
主辱仆死,紫鹃愤愤地想,这怎么能行呢?
涉及到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被谈论的当事人是不好评价的,否则会被人指摘为不检点。这时候,自己身为贴身奴婢,就得替主子表态。
紫鹃上前福了一礼,随后挺直腰板,特意放大声音,叫院内的众人听到:
“薛姨妈,您是好意。可我们姑娘是姑苏林氏嫡女,林家四世列侯,书香门第,簪缨世胄。姑娘身上又流着敏姑奶奶一半的血,身份尊贵。如何能做平妻呢?这简直是羞辱。”
“平妻?”薛姨妈愣了,她嫡姐可不是这么交代的,“谁说要做平妻了?”
“不做平妻,难道还做正妻?”紫鹃也愣了,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紫鹃误会了什么,薛姨妈不禁哈哈笑出声音,像是在嘲讽紫鹃的自作多情,“谁说是要和宝玉冲喜了?”
“那还能有谁?”
薛姨妈:“府里还有另一位公子,只是比林丫头小两岁。俗语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二金满罐。环儿和林丫头不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正是一段良缘。到时候,林丫头也不必嫁出府去,依旧尽孝于老太太膝下,你和宝丫头俩人,姊妹变妯娌,还能一处玩耍。再好不过了。”
贾环?
紫鹃着实没想到,这人选如此离谱,
她气极反笑:“环三爷?且不提才情品貌不般配,姨太太您且放眼看看,有官宦门第的嫡女许配庶子的吗?”
这一下可戳到薛姨妈的痛脚,她自己就是庶女,谄媚了一辈子,现在还要被小丫头指着鼻子骂,顿时气得脸涨红。若不是为了宝丫头,她还不想当这个恶人呢。
周瑞家的见薛姨妈势弱,忙帮腔喝道:“你个以下犯上的小蹄子,主子间说话,你插什么嘴?痰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的下贱胚子,连尊卑长幼的道理都不懂,还在这议论嫡庶?亏得你还是家生子,张口闭口林家如何尊贵,好像我们国公府都配不上似的。”
“再说了,现在贾府有难,你不想着怎么帮主子尽孝,反倒挑挑拣拣起来。莫不是还想着当宝二爷姨娘的春秋大梦呢?他娘的你个下作东西,不知羞耻!”
说完啐了一口,狠狠剜了紫鹃两眼,又瞥向林黛玉,意有所指地说:“不知跟谁学得,说话这样刻薄,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是贾府下人,平日在外作威作福惯了,不都是依仗国公府的威名吗?自然也不爱听林家显赫清贵那些话,此刻听周瑞家的骂得脏,只觉得解气。
黑灯瞎火下,不知道谁混在人群里聒噪叫嚷着,“丧了父母还挑三拣四,有人娶就不错了!这风一吹便倒的身板,一看就不能生养。甭说环三爷,就是配我那赶大车的儿子,我还不乐意呢!假清高。”
“哈哈哈哈哈哈……”
婆子们哄笑成一团。
“你、你!”紫鹃可气得真成紫脸了,鼻子愤怒地喷着气,像匹野马一样。
马道婆也哧哧看着热闹,只是忽然眼前一黑,她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林黛玉站到她跟前。
这个貌比西施的弱女子,此时一脸冷漠,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人感觉恍若置身于冰窟冷窖之中。
“就是你说,需要一个身子孱弱之人冲喜,才能破除迷障的,对吗?”她缓缓张口,微扬的语调透着股漫不经心。
马道婆有种不详的预感,却也不怂,“没错,正是如此。”
“好。”林黛玉轻飘飘地说:“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孱弱。”
不知为何,马道婆冷不丁心里一紧,可转念再想,一个书呆病秧子能奈她如何?不过骂几句文绉绉的酸话罢了,又掉不了二两肉。
甚至她还恶意地想着,若这个林姑娘不知斤两,惹恼了自己,她可要令其尝尝中邪发癫、不省人事的滋味,嘿嘿嘿。到那时候,随便找个晦气理由,王夫人就能将其交给自己处置,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正这般那般美美想着。
倏然,眼前一黑。
马道婆只觉得自己右侧的半边脸,像是被匹飞驰的骏马一蹄子直直踩上,紧接着眼前的雕梁画柱瞬间倾倒了过来,身子轻飘飘滞空了两秒。
她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等再回过神,只看见自己趴在地上,吐了一地的血水,地上还躺着两颗半蛀的槽牙,半张脸疼得失去了知觉,脑袋晕眩得直想吐……
她!她竟然是被一巴掌拍飞出去了吗!?
马道婆捂着脸不敢置信。
啊这!这一定是鬼上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