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拍拍我的手背︰“梁小姐原是顶好的,等你和她见了面,就知道了。”
走了也不知多远,车夫突然“欤——”一声,马车在叮叮当当声中停下来。
姐姐示意珍珠打开车前小窗﹕“怎么回事﹖”
车夫在外面一拱手﹕“大小姐,转过这条街,前面就是梁府。满街上都是车,我们过不去了。”
我“唰”一下掀开车帷,只见前面浩浩荡荡,停满了各式马车,式样不一,琳琅满目。仔细一看,车帷微微晃动,里面应该都坐着人。有马车夫跳下车,伸着头张望。
“劳驾!”我们的车夫拱手向旁边的马车夫,“前面什么情况?大家怎么都不下车?”
“谁知道?听说有什么大官要来,前面已经清道了,任何人不准进去。等着吧,兴许过一会儿,大家都得从马车里出来。”
都得从马车里出来,是说即将要来的那位官阶足够高,足以让一众王侯国公的夫人小姐行叩首大礼迎接。能做到这一点的,举国之中恐怕只有宫廷中的主位了吧。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这梁府小姐的及笄之礼,竟然惊动了宫廷?
果然,不多时,一群仆役搬来红色的地毯沿街铺下,一位管事的手握掸帚,高声宣训:“陛下驾到!列位下车迎驾——”
竟然是陛下!姐姐斗地凛住神色,慌忙拉着我下车。
一时间,环佩叮咚,马车上的帷裳纷纷掀起,夫人小姐们齐齐下了马车,跪倒在地毯上。偷眼看去,高高低低的或俏丽、或肥壮的各式背影,绵延竟达半里多长。
敛气凝神之间,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响声,起先只是很小的一阵“嗡嗡”声,随着声音渐响,连街边屋顶的鱼鳞瓦片也被震得“咔咔”作响。熟悉军旅生活的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支铁骑。从马蹄踏地声听来,奔腾而来的应该是一队训练有素的战马。
不一会儿,南边街口果然烟尘滚滚,一彪人马飞奔而至。领头的是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强壮匀称,在阳光的照耀下,不似真马,更像是一尊汉白玉的雕像。这种马我在前世也曾见识过,叫雪骢,是西域有名的汗血宝马。奔跑时,汗水从肩部流出,呈血色,一日之内驰骋千里而毫不吃力。
然而,现如今比马更吸引人的是马上的小将。远远看去,那名小将头戴束发金冠,身穿鲜黄色游龙腾云长排褂,足登黑底朝云靴,身量颀长,黛眉如画,肤白如玉,冷俊异常。
雪骢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整个身子几乎竖直起来。少年将军轻抚雪骢马银丝样的鬃毛,那马向后倒退两步,打一个响鼻,终于四蹄着地,停了下来。
纵然在前朝也曾见识过多位驰骋疆场的宿将,纵然原身常年生活在边疆,见惯了沙场上奔腾的骑兵校尉,然而,如此英气逼人的俊美男子却是极少见到。蒙昭也算英俊非凡,眉眼间却缺少那种隐隐的霸气,那种寰宇尽入我囊中的超然。
猛地意识到这位小将就是刚刚通报的“陛下”,我慌忙低下头,跟在众人后面,俯下身子。
“吾皇万岁万万岁——”街道上早已乌压压跪倒一大片。
竟然是当今圣上!早听说今上是一位少年天子,却不料竟是一位翩翩少年!
“众卿平身!”
少年天子声音清脆,听去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竟是如此年轻!
“谢陛下恩典!”众人陆续起身。又是一阵环佩叮当,桃红柳绿一大片,端的是姹紫嫣红,各尽其妍。
遥遥只见天子欠身,扶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梁爱卿,快快请起!”
白发老者激动得热泪纵横﹕“陛下!陛下能亲自前来,是小女三生有幸,更是我梁家三百口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恭请陛下堂上一叙!”一面说,一面侧身在前方作引导。
今上却拉住他的手不放﹕“多日不见爱卿,叫朕着实想念!既见到爱卿,此行的目的达到,进去一叙就免了。刘有端,将朕送给梁小姐的礼物奉上!”
叫刘友端的内侍忙跑上前,指挥着十来挑寿礼挑进梁府大门。大红的绫罗方巾覆盖着每一挑寿礼,猜不出绫罗底下到底有些什么,但从挑夫们沉重的脚步看得出来,每一挑的担子都不轻。
今上笑吟吟看着刘友端安排妥当,在侍从的服侍下踏上马镫,翻身上马,向着白发老者一抱拳﹕“梁爱卿,后会有期!”
老者几乎痛哭失声,全身跪伏在地﹕“陛下!老臣恭送陛下!愿陛下大展宏图,恢弘先帝基业﹗”
我随着众人再次跪下,街道上远近一片异口同声﹕“草民恭送陛下!”
一片山呼之中,今上早已拨转马头,扬鞭疾驰而去,侍卫们于是纷纷上马,如刚才才来时一般,纵马飞奔。连刚才排列街道两边的卫兵都重新列队,小跑着离开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