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里,有人点燃了自己。
赤红的,亮煞煞,终干拨动了神的心弦。
在广阔死寂的此地,晕起几丝涟漪。
神艰难地睁眼看着,由远及近的光明。
一股带血的,甜腥的气息好使人兴奋啊,似平神的心都要尽力挣扎着拼在一起,然后久别重逢地跳动起来。
风冰凉又滚烫,掠过指间。
残臂、白骨、血衣……
这就是神的盛装,鲜丽张扬。
折剑,铁索,断戟……
这就是来人所有的供奉,欲盖弥彰。
不对,还有……
神低头看去,一个少年的影子跪在他身前,如同跳动的火烛,那自焚的光芒几近刺目。
“吾以吾心头之血,祈唤令万物兴亡之神,此心不可昭日月,见山河。吾思神之所思,想神之所想,愿天下毁干一旦,愿众生碌碌惶惶……"少年轻念着,被剜去双眼的眼眶中,激动地淌出鲜红的泪,若不是声带撕裂的原故,那声音应当很清朗罢。神就这样听着,这样想。
“神啊,吾终于见到您了,神啊!您可愿让吾族为引渡人?!吾愿将故国复兴,故君复醒!!!”少年拼尽全力地呐喊着,向死而生般燃烧。
神啊,神啊……
您听见了吗?
“滴答",水珠一般地,余者回荡开去。
是神在笑呢。
神守着这无尽,垂死了太久,几乎什么都不会了。
但还好,神还会笑。
会表达,对世界,无尽的喜欢。
神轻轻晃了晃,破败不堪的身子下,是点点浮华的光。
几乎和少年一样亮。
那赤金圣洁的光在他身后交织流淌,像一朵巨大的莲。
少年激动地向前跑去,跟跄着,甚至是连滚带爬地前行。他的血已经烧干了,身躯也疼到了极点,或许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还有那么大的一股劲,支撑去到复苏的神前。
空寂中,他一跃,而起。
是傲然的身姿,伴着铭心刻骨的向往和疯狂。
两团光融在一起时,神笑着。
少年的肉身破碎,破碎,没有再回来。
可神知道他的无怨无悔,神被他感动了,尽管神不容易感动。
万年之久啊,无尽上神,终再次睁开了眼。
“啪、啪、啪﹣﹣咔嚓!"冰棱破碎的声音炸响在朝空弦耳畔,他只觉一股大力将他向外一推,使他跌出冰壁,"扑"地一声倒在雪地里。
全身都像被重组过一样,疼得厉害。
可一种莫明的兴奋冲上他心头,使他忍不住地想笑,停也停不下来。
暮余音同周致灵走来,搀起他时,他还在笑呢,那浓艳的眉眼,也染上了红,真是,如同喝醉了一样。
他直勾勾地望着暮余音,夕阳样的余波在他瞳仁中水波似的闪动,那泼天的艳色,向她逼来,简直使她的呼吸都不能顺畅了。
暮余音低下头,半晌,清冷的眸中晕开了笑意。
“空弦,你高兴些什么呢?"她不可思议地温柔道,真似个大师姊似的。
"我……"他轻笑着,叹道:"真是……不敢相信啊。"
他牵起暮余音那纤柔白皙的手,握紧,贴上自己的胸膛。
暮余音凝住了神色。
几年是不可置信地,她感到了,那震动﹣-"碰碰"。
是什么在跳动呢?
“碰碰。”
震耳欲聋。
暮余者的识海里充满了心跳声,突然,整个行山都在颤动了。
“碰碰,碰碰!”
那一声声的震动,惊心动魄,山水纹漾在二人的眉宇间,几乎可以让人看穿苍茫天地。
就像万年只是一瞬,不过斗转星移,日月轮回而已。
朝空弦的心就这样跳动着,这种血液在全身涌起来的感觉,使他有些难受,有些兴奋,有些……久别重逢。
周致灵看着他们,手轻轻放上自己的胸膛,叹了口气。
这种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的感觉……
有那么,让人沉醉吗?
不过……从前,往后,所有灭世者里,只有朝空弦能知道了吧。
周致灵温润的声音含笑:“空弦啊,你现在,是持道尊者了。你已完全成为了‘地狱’。”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到朝空弦眼前:"你可还记得这本书?"
是它啊。
泛黄的纸页,带着些岁月的痕迹,是那本……拜师时,周致灵扔给他的书。
"记得。"朝空弦轻道:"只是看不出什么奥妙."
“现在你便可以看了。"周致灵笑:"你将看到的是世界的真相。"
暮余音在他身后想说些什么,但被周致灵制止了。
他又接着说道:“这是一个含着万般可能,无穷无尽的世界。”
“放下你原先有的一切认知,打破局限,全心全意地一一去相信。”他轻道,抽出一把无弦琴,焦尾的,他曾弹给先皇听。
朝空弦翻开书的第一页,将指间搭在那画着滑稽人物的像上,突然,漾起水似的波纹,冰艳梅开,人物褪去。
周致灵拨动了琴弦。如昆山玉碎日文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朝空弦的神思缓缓渗透,渗进那纸页里。晃忽间,一切景致浮现。
周致灵的声音回荡着:“空弦,引渡之境。不过,去往的,将不是你曾认为的天道。”
朝空弦轻轻飘浮在虚空,眼下这方天地,江若玑境,上下一白,山以冷淡的姿态在雾中消瘦,含着寂寞清凄,还有寥落。
江面晃动,朝空弦略一俯身,竟感到云端飞速腾起,极奇轻灵。
这里的一切,好像更听从灭世者的指令,使他不禁更自在了几分。
水雾缓拔,他在淡色的风中穿行,远远,似乎有一渔船。
周致灵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