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雀月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往阿池的住所跑。
阿池此时正坐在铜镜前抿胭脂花片,娇嫩的唇珠于丹砂上轻轻一点,瞬时便有了颜色。或许是觉得今日这色艳丽了些,又拿手帕去抹,待雀月双腿入了门,这唇色才总算满意,
“你这丫头,总是一副被人催命的模样,今儿又怎么啦?”
雀月一只手撑在镜台上,一只手插在腰间,气喘吁吁地答道:
“娘子,我今日去街上闲逛时打听到一事儿,这东岭城的人过乞巧节还有番特别的讲究呢!奴婢就是怕一耽搁把这事儿给忘了嘛~嘿嘿~您也知道奴婢记性不好!”
雀月说话的功夫,阿池已经对着镜子试了好几根簪子了。翠叶簪呢太素了,金梅簪又过于奢华,试来试去,还是碧兰簪最合眼缘。
“瞧瞧,如何?”阿池扭身朝着雀月,眼睛鼓地圆圆的,像是一个在求夸赞的三岁孩童。
“娘子,您又不听奴婢讲…”雀月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缠缠扭扭,一副委屈样。
“你说,你说。”
雀月瞧主子终于愿意听她讲了,眼神瞬时亮了几分,
“在东岭城,有一座山名叫俞微,俞微的山顶长着一棵巨大的唐槐树,
相传,只要在乞巧那日,去树上挂上写有意中人名字的红布条,就能够与意中人携手到老,姻缘美满呢!”
阿池向来不信这些无据之说,但来这儿这些年了,还没去过俞微山呢,于是应承道:“那我们今日便去瞧瞧吧。”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诧异地问:“诶…你怎得突然想去这种地方了?难不成…你有意中人了?”
雀月一副被人猜中了心思的羞涩模样,低下头窃笑,脸蛋红扑扑地,呢喃道:“嗯…就是…就是京城南市酒铺子的越小二…我们约好了…等他赚够了钱,就替我赎身,娶我进门…”
“你想成婚便与我说呀!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阿池听雀月说完后嗔怒不已,心想,难道自己在雀月心里就是一个拿她卖身契拦她嫁人的坏主子不成?
她是真真地替雀月感到高兴,这丫头极小时就被卖来苏府做下人,俩人十余岁的光阴,都是在对方的陪伴下走来的。
雀月顿了顿,发觉到主子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急忙解释:“娘子,我如若告知了您,您定会风风光光地把我嫁去的。可是…可是我还没看着您嫁人,又怎么能安心走呢?”
阿池的心顿时软了下来,眼睛被润得湿漉漉的,伸手上前握住了雀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这世上除了舅舅和兄长,最在乎我的人了…”
雀月灿灿一笑,将主子的手反含在掌中揉挪了一番,而后拿起镜台上的木梳,为她梳发。
阿池长了一头极好的乌发,黑亮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挂在美人肩头,如浆如绸。
“娘子的头发长得这般好,待娘子出嫁那日,奴婢定要梳上这全天下最美的发髻!”雀月挑逗着眉梢,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阿池笑着逗她:“照你这意思,平日里都是故意不给我梳好的?”
“哪有~”
两人推推搡搡,玩闹了一番,笑声从门缝溜出,化为一缕暖风,钻入了北面繁闹的街市。
这几日都不再下雨了,城外的水势也渐渐退去,来城内避难的难民们大多都回了自己的村庄,帮着官兵们一起复建房屋。
城内的百姓们大抵是想借这次乞巧节,好好庆祝一番劫后重生的惬意时刻,所以街市上热闹极了,各种杂耍的、唱戏的,前前后后挤满了街道。
齐恪在众多人头中费劲地攒动,才挤出了街市,随后四处张望着寻找苏府的门匾。
他那日得知了阿池的事后,在京城歇了一晚就快马赶来东岭接妹妹回京了。
他们齐氏一门向来是瞧不上当朝中书令的。阿池可是高阳齐氏之女,哪儿轮得到他落魄的东岭苏氏来欺辱?如若不是攀上了他齐氏门楣,苏予呈还不知在哪家官人府内做案前主簿呢。
走着走着,人群总算松动了些,齐恪找到一个较为空旷的地界停脚,想就在此处歇歇,奈何抬头一看,“苏府”二字映入眼帘。
“我这运气…”他拿着手中的折扇拍打掌心,疲累和喜悦一同混杂在眉间。
苏府门口只站了一个呆呆的奴才,那人年纪不大长得也稚嫩,眼睛一闭一睁,似乎随时都能倒地睡去。
齐恪提高了声音,冲着呆小子大声吼道:“喂,去给你家主子说,她兄长来接她回京了!”
这一吼,给人吓得发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说,让你把你家主子叫出来!她兄长来接她了!”齐恪觉着呆小子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这奴才总算反应过来了,一边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答道:“诶诶诶,这就去,这就去…”然后屁股一窜,拱进了院儿里。
人还没从院里出来,院外倒是又来了人。
一架马车悠悠驶来,停在了齐恪跟前,紧接着,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娇俏小女娘下了车。
他们俩站在门前互相望着,一个眼里满是惊讶,一个眼里满是狐疑。
“阿兄?你怎么…”阿池刚刚梳整好妆发,就出来迎接,正想和兄长问个清楚的时候,偏头一瞧,自己的妹妹也在,“子…子茹?你们…?”
此时或许没有比阿池更吃惊的人了。自己在外征战多年的兄长竟然和自己住在京城的庶妹一同来找她…男女有别,兄长虽时常去苏府接她,可从未入过内院,兄长去时,赵云俪也会让子茹有意避之,二人从未见过,今日怎么就这么巧?
就在阿池迟疑的时候,苏子茹走上前圈住了她的手臂,在她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阿池手掩着面噗嗤一笑,“原来如此,那倒是我想偏了。”
然后阿池揽着苏子茹走到齐恪跟前,给他介绍起了这个小女娘:“阿兄,这是子茹,我的妹妹,你应该听说过。”
然后转头给另一方说:“子茹,这是我阿兄齐恪,舅舅的长子,你也可以叫作阿兄。”
“阿兄。”子茹对着齐恪轻轻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