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解剖结果里往往可以发现许多有关于案件的真相。”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男人是在睡着的时候因为浓烟窒息而死的,”东海林医生接过了三澄美琴的话茬,“至少他一直在床上,火都把他烧焦了也没醒来过。血液里的安眠药还有酒精成分都超标,至少松本池子的嫌疑人身份可以坐实了。”
黑宫遥点点头,虽说她早就对这个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想到松本达也的样子,心里还是五味杂陈。现在松本池子失踪了,不仅仅是机搜,派出所也在找她,这个坚定的母亲能做出杀害丈夫的举动,那么她抛下松本达也只身赴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大多数人都以为社会是同态复仇,”黑宫晴子叹了口气,“但是保护弱者的可能不是没有,单从法律来看,如果松本池子被家暴的证据坐实,在请律师辩护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从轻判罚。”
“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到她,”黑宫遥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的东海林医生,“但是我实在想不出她能去哪里了。”
她们之间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东海林医生先打破了僵局:“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不要总是说案件的事了……不如来说说你吧,遥,”她的眼睛里忽然添了点不怀好意的狡黠,“不如介绍一下刚才开车送你来这里的男朋友?”
三澄美琴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刚才东海林医生憋着一股劲,只不过因为刚才他们在谈论案件,所以才没来得及把话题扯到个人的感情方面上。她看向自己高中好友的妹妹,后者睁着圆圆的黑眼睛,然后像是小兔子一样把目光投向了黑宫晴子。
“不要装傻,”黑宫晴子忍俊不禁,“好好回答问题。”
“机搜的前辈,之前在奥多摩工作,名字叫伊吹蓝。”
“看起来比你大一点点啊。”
“今年三十七岁……”黑宫晴子插了一句之后自觉失言。她转头去看妹妹,但后者似乎对这个数字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好像是知道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诶……还真看不出来呢……”
看起来东海林医生真的把“他比你大了十一岁怎么还这么年轻”这句话咽了下去。四个人关于感情的话题到此终止,其余的都是有关于最近身体状况和人际关系的一些交流。关于松本二郎的解剖报告已经呈现给了正在办案的同事,关于定罪的问题不需要机搜过多操心,在嫌疑人没有找到之前,他们也只是需要抽调一定的人手帮忙寻找而已。
商业区总是如此繁华,拎着素描纸的学生从她们身边有说有笑地走过,一对父母推着婴儿车,眼睛里因为生命和爱情而燃起的焰火无法隐藏,远处有一个男人拿着花等待着,他的幸福已经满溢到表情上。黑宫遥和三澄美琴走在黑宫晴子和东海林医生的身后,准教授看着身边友人的妹妹,心里忽然有说不出来的宽慰。
“美琴姐在解剖的时候感觉到别的不对劲了吗?”她身边的人却似乎没有完全沉浸在夜晚的迷醉气氛里,“比如直觉上的?”
“没有,”三澄美琴把思绪从她的身上牵引到那具尸体上,“之前也许会有一些感觉,但是这具尸体给我的感觉就是被谋杀的,没有过度挣扎,安眠药过量,一切都很自然。”
“市面上的安眠药一般都……”黑宫遥想起三澄美琴的过去,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血液里面的药品成分能够致死吗?还是只能单纯导致昏睡?”
“只有普通的安定成分而已,致死的结果肯定也是由于窒息,而不是药物滥用导致的心力衰竭或者心梗、脑出血,”东海林医生回头加入了对话,“这样的话就没必要放火了。”
“放火这个行为也有可能是出于毁尸灭迹的想法,”黑宫遥摇了摇头,“毕竟松本池子可能以为会把松本二郎烧成骨灰,但是房间毕竟达不到焚化炉的那个温度,无论多热都是一样的。”
「开窗后空气涌入室内导致二次爆炸」
黑宫遥打了个寒颤,这句话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本就丰富的联想能力也不合时宜地发挥起了它的作用。密闭的空间中温度也不停升高,感受到求生机会的松本二郎打开了最近的一扇窗户准备呼救。
这个时候氧气涌入,身边火势变得更大,失去力气的男人保持着一个姿势,浑身燃起地狱的火焰……
“等等,”黑宫遥皱起眉头,“假如松本二郎那时已经打开窗户呼救了,他在救援来临之前被烧成那个样子的概率很大吗?”
“呼救?”三澄美琴没有忽略这个细节,“什么意思?”
“我是说,发现松本二郎是因为邻居听到了开窗之后的爆炸声,”黑宫遥耐心地解释自己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而窗户上发现的被旋动的痕迹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松本二郎很有可能在救援来到之前还有意识,但救援来的不算晚。”
“他也有可能是因为爆炸失去了意识,我们之前有一例这样的遗体。”
“但是结果显示他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头部或者颈部受到强烈撞击的痕迹,退一万步讲,这个痕迹确实不会显示出来,但是我现在大胆猜测,松本二郎不是以一个软绵绵的姿势被烧死的。”
“为什么?”
“大量氧气涌入会导致爆炸,也会导致火势更加凶猛,”黑宫遥想闭上眼睛,但是还是强迫自己直视绚丽的霓虹灯,这样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他身上或许有引火物,汽油或者酒精之类的东西,火焰一开始并没有烧到他,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唯一逃生的地方是窗口,但窗口是死亡之门……这种让他看到希望之后再亲手将他引入地狱的做法,才是嫌疑人真正的目的。”
“阵马叔又喝醉了……”志摩一未摇摇头,“总是这样。”
“但我今天很开心。”
“因为黑宫?”
伊吹蓝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然后趴在桌子上,睡意朦胧地看着啤酒杯上的泡沫。他还记得那张在霓虹灯下熠熠生辉的面容,像是从大海里捞出的鱼鳞那样闪烁着太阳的颜色,直到海水蒸发殆尽也是如此。她内在的力量催促她去联想和思考,把图景绘画出来展现在他们的面前,因此她的思维总是能够串成一条线,对现实的把握就被大多数人称为“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