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寒散去。
昭昭死去之时恰好是冬日最冷之时,诸事皆罢,而今春风流肆,万物晖晖。
昭华掀开布帘,将手伸出马车之外,云鹤作车马,稳稳一路免了一路颠簸,还带着一丝丝料峭的寒,阳光之下春风流淌在她的指尖。
山野之中,鸟兽喧然。
昭华倦怠依旧,可每每瞧见这冬去春来之意,总免不了生出些喜悦来。
慵懒容色之中少见的多了几分轻松惬意。
左右,她在这人间的终点便是那木犀城,多一日少一日,都是因果不满,功亏一篑。
也就松快了些心思,不着急回将屿山了。
萧疏已坐在一旁,薄唇紧抿,半垂着头,看不出什么神色,偶尔目光落到昭华身上会有半分失神怀念,却又在片刻之后移开目光。
昭华懒得搭理他,左右他不来烦自己,少犯些病,她也乐得清闲。
她如今已经不期望萧疏已能够自己想通了。
只要回了木犀城,就算是萧疏已执念再深,她也能解了凡人昭昭与他的纠葛结节。
车行数日,跨山川不知多少,也幸而云鹤作车马可日行千里,少了些路上时辰。如此方是月余之后,昭华才隐约可见远处高大城楼。
想当初凡人昭昭和萧疏已二人,光这条路就走了一年。
不得不说,凡人昭昭和萧疏已当时问道求仙之路实在是千难万险。
前一个玉旋川乃曾经濒死之地,后一个便说此地,沧澜界最大拍卖行。
剑宗位于中洲,而此地位于锦川无银城,两地相距万里。
而这无银城与凡人昭昭和萧疏已二人本该是风马牛不及,之所以出现在此,全是因为二人当初是作为拍卖物品来的。
好不容易逃出来,现下却要回去。
若是凡人昭昭还活着,真不知是何作想。
难不成还将此番当作衣锦还乡?
昭华难得再一次感叹于萧疏已执意沿着来时的路走归程,忆苦思甜?
可,她也不是凡人昭昭。
无银城中,川流不息的锦衣人,金玉车马,叫卖走兽,以人作畜……往来交易者,络绎不绝。
其贸易市可分为东西南北四市。
东为人市,人畜神兽,猎奇猎艳,主奴隶买卖;
西为鱼市,珍宝秘籍,鱼龙混杂,主钱货两讫;
南作销金窟,红尘软帐,一掷千金,美人恩;
北上有崖峰,千刃万丈,黑衣覆面,主杀戮。
而那颇负盛名的无银拍卖行,就在整个无银城中心上空,一座浮岛悬在云间,自城中心的斗兽台上隐约可见浮岛之底。
昭华饶有兴致地坐在客栈一楼小室之中,一边饮茶,一边听着客栈大堂之内众人纷纷纭纭。
一会儿是谁前日从东市得了一位根骨奇佳的少年;一会儿是散修贱价卖出无上剑谱,一时怒极攻心;又或谁昨日在销金窟中掷金最多,荣登榜首……
北市崖峰倒少有人提起。
可若说提到的最多的,当是这一年一度的浮空岛开放,无银拍卖行即将开始。
以一寸千金的春日筏传信,又在风声尺中日日豪掷万金,宣告无银拍卖行启动。
无银城可算是费劲心思,尽览天下诸雄。
倒是,半点不受外界影响……
昨日,她与萧疏已落脚在了一家名为央措的客栈,说是客栈可这内里却和碧玉宫殿差不了多少了,满堂金翠,华贵清致,还颇得域北风情。
她到这无银城中,刚巧赶上这一年一度的拍卖会。
她倒是对那些身外之物没什么兴趣,可萧疏已说他要再此去寻一个人,逗留些时日。她无事可做,萧疏已便弄来了一张春日筏,告诉她随时可以去拍卖行。
不仅如此,昭华转了转头,看着身边与萧疏已一般无二的人,这是萧疏已做制的木头人,内有他神识一二,可以保护她不受他人侵害。
昭华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纵然还身处于凡人躯体中,但她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这沧澜之间也就萧疏已于天门之地能够拦她一拦,其余万万众不过尔尔。
只是有人愿意纠葛这份心思,她也懒得过问。
昭华端起茶碗,却不曾再入口。
这茶,比起她将屿山的灵雾茶差远了。
茶不尽意,她神色倦倦,清冷慵懒之意尽显,连着满堂趣事都显得寥寥。
昭华放下茶碗,忽然想起来当年凡人昭昭流落无银城,便是被人当作人畜捉进了东市。
兴至行随,她起身便要往东市走去。
央措客栈偏西,若要去往东市免不了一个时辰,昭华疲懒,召出云鹤马车放缓了车速,穿过名为千万金的中央大道,一刻不到便行至东市。
昭华还未下车,远远便听到了此地人声鼎沸,更甚于春日百鸟。
她皱眉,下车动作一顿。
百鸟啼鸣只觉悦耳,此间喧闹令人心生厌烦。
她抬手掐诀,起阵裹住全身,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东市大街,街道两旁尽是商铺,商铺之中是大大小小的铁笼子,昆仑奴,域外蛮族,垂髫小儿,单薄少年……
倒是无愧于人市之称。
昭华带着木头萧疏已行于东市大街,街道之上多的是锦衣之人仆从五六,牵着衣不蔽体的奴隶,四肢拴着铁索,仍旧如同畜牲一般。
更有店铺之主持鞭当街抽打驯化,一边吆喝揽客,一边挥舞着手中带着倒刺的皮鞭,笑声谄媚手中无情,毫不在意的将如同毒蛇般的鞭子甩在奴隶身上。
而铁笼子中大部分的奴隶衣衫褴褛,跪倒在地,麻木绝望地看着道路之上的行人,仿佛期冀着能够被人买回去。
昭华揽尽人间,脚步却不曾停留,一步一步缓慢的向着东市深处走去。
良久,她停在了东市唯一一家有着牌匾的店铺——
踏金仙。
踏金成仙,好大的口气啊。
昭华看不到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