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出八牛犁就算了,还要再献策屯垦汉中,屯垦汉中就算了,还搞什么军用干粮,这不明摆着就差点明说了让别人去南中抢人? 这几样东西,只要是少了一样,民团这种奇怪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偏偏某只土鳖全搞出来了,你要说他是无心的,谁信? 反正李恢和王平肯定是不信的。 但孟琰如今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的,他只知道自己所走的路,前面已经走不通了。 他本就看不惯自己同伴所为,如今大汉还没有出动大军,仅仅是民间组织,就已经搞得自己这一方苦不堪言,你叫他怎么能在自己的同伴身上看到任何希望? 起兵所倚仗者,一是东吴出兵,二是恃南中之险要。 东吴是不可能出兵的了,南中之险要,如今看来,只怕也未必当真险要。 民团能进得来,大汉军伍难道就进不来? 到时大军南下,自己等人应当如何是好? 打,那是肯定打不过的。 民团就已经让人头疼万分了,大汉朝廷的军伍,那岂非是更厉害? 逃?往哪逃?除了向南,还能往哪?南边那可是比南中还要蛮荒的地方,谁愿意去谁去,反正孟琰肯定是不想去的。 所以剩下的只有降了。 降也分很多种降法。 在大汉军伍未南下前,就主动跑过来降的,那叫幡然醒悟,那叫弃暗投明,以后要是再给皇军……王师带个路啥的,那就是立功。 被大汉军伍打败了再降的,那就是败军之将,任人揉搓,生死由人。 在南中能被称为豪族的僚人,哪一个不会说汉话?他们所知道的汉文化,甚至比大多数汉人还要多得多。 毕竟这年头,汉人的黔首在汉人世家眼里,和只能算是财产的普通僚人在僚人头人眼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礼仪这种东西,只有吃饱饭的人才能玩得起。 平时吃不饱饭,好不容易捧起个装饭的陶碗,别说是蹲在自家的茅草屋门口吃,就是蹲在茅房门口吃,那也是无所谓的。要什么礼仪? 所以越大的僚人豪族,汉化程度就越高。 夜郎自大的故事,发生过一次就够了。 不会汉话的那些寨子头人,撑死了就是一个小土鳖,甚至连小土鳖都算不上。 因为没见过世面,所以只能在自家的寨子里称王称霸。 而像孟琰出身于在整个南中都算得上是排得上号的豪族,能知道早降晚降的区别,主动投降和战败投降的区别,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对于这种未战先有敌方来降的事情,一向是被看作是好兆头。 李恢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哈哈一笑,起身迎向孟琰,亲手扶着他入座。 三人又详谈了好一会,李恢又令人把那几个同伙放了,好言相慰,若不是生怕引起他人注意,只怕他就要亲自送出都督府门去。 孟琰等人还未走出都督府,只见迎面就走来了一行人。 领头的一个翩翩少年郎,原本是没有注意到孟琰等人,在两边的人擦肩而过时,他只是下意识地扫了一下对面,心里觉得孟琰好像有些面熟。 “咦,那不是……” 等孟琰消失在拐角处,少年郎突然站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只听得他极是惊讶地喊了出几个字后,又蓦然地收住了声音。 “李郎君,发生了何事?” 跟在少年郎身后的人里,一个老农打扮的人问道。 “哦,无事。” 作为南中庲降都督的儿子,李遗还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的。 只见他强自定了定心神,回了一句,“方才那几人,我看着像是多年不见的亲戚,一时没认出来,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没认出我来。” 想了一下,又对着那老农人说道,“几位先跟着下人到客院休息,方才我听到下人讲,我家大人已经回府了,待我去问一下那亲戚情况。” “待过几日安排好一切,我们就出发去汉中。其间会经过锦城,可能会在那里呆上几日,几位也可以顺道看看蜀中第一大城之繁盛,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李郎君久未见李都督,自是应先去拜见为要务,不用管我等这些卑下之人。” 那个老农打扮的男子就是几个人里的带头人,听到李遗这么说来,当下连忙说道。 “至于如何去汉中,一切听李郎君的便是。” “那就好。”李遗点点头,“几位住到客院,不必拘礼,有何要求,直接向下人提出来便是。” 说着,又转身对仆人说道,“这几位是我的客人,莫要怠慢了。” 交代完双方,这才让仆人带着客人下去休息,然后李遗便转身向自家大人处理政务的大厅而去。 “大人出门征战归来,身体无恙否?” 李遗步伐匆匆,进了大厅,果见自家大人正坐在上头,与王将军正在谈论着什么。 “我儿回来了?” 李恢看到李遗,便止住了与王平的话题,“我自带大军而行,身处军帐之中,能有什么事?” “倒是你,回来又不愿安份,多在外头奔波,南中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遗呵呵一笑,“孩儿让大人操心了。” 说完后,这才又向王平行了一礼,“侄儿见过叔父。” “公子多礼了,可当不起叔父之称。” 王平连忙说道。 从汉中回到南中后,李遗也见过王平几次,每次皆以侄儿自称,但王平却是从不敢托大。 坐在上头的李恢笑了笑,“王将军不必自谦,我这孩儿,与令郎兄弟相称,叫你一声叔父,那是应当。” 在李遗回来的日子里,正是锦城那边的民团纷纷南下的时候,李恢为了配合民团行动,多是在外领兵对南边的叛军施压,而李遗,又在忙着冯永所托之事,亦是时时外出。 本是南中庲降都督的都督府,王平反比主人呆得时间更多一些。 所以三人同时见面的场合,如今倒是第一次。 听了李恢的肯定,王平这才回答道,“既然都督这般说了,那王某便托大一次。” 李恢点点头,说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客气。” 作为投靠丞相的铁杆,李恢对于丞相派过来的这个王平,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永安的李严,汉中的魏延,他们二人皆有副手。 而作为南中庲降都督的自己,本就有些特殊,因为自己本是南中人,又在南中当了都督,本是最应该有的副手,可是却一直没派人过来,所以南中之事,他算得上是一言而决。 这表面看起来这是朝廷的宠信,风光无比,但实际上却是暗藏危机。 说句大不敬的话,因为南中之乱,朝廷不可能会对自己有什么动作,甚至连刺激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以后平定了南中,自己肯定也会有一份大功劳。 所以只要自己还活着一日,南中李家就会风光一日。 但只要自己不在了,南中李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李恢心里其实也没底。 因为他心里明白,丞相和朝廷是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