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约,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绪面带焦虑地上来,“季汉大军很快就要到了,到时我们进退不得,当如何是好?” 姜维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梁绪的说法,问了一句,“洛门呢?实在不行,我们先回洛门再说。” “前日我就派人去试过了,洛门的城门也关了。” 梁虔插了一句。 姜维虽早有预料,但此时听来,也只得仰天长叹,“天欲亡我等耶?” 梁绪目光闪烁,吞吞吐吐道,“伯约,这倒也不至于……” 姜维闻言而知其意,当下冷笑一声,“乐和所说的,莫不是去降蜀虏?” 梁绪、梁虔、伊赏不敢与姜维对视,皆低头沉默不语。 “城中的宗族,倒也是用了心思啊!” 姜维惨然一笑。 他算是明白家族的意思了。 蜀虏来势凶猛,若是冀城不能守,则他们这几个提前降敌的人,就是家族在蜀虏这方的希望。 若是冀城不被破城,那么城里的宗族就算是守城有功,而且为了守城,甚至连族内子弟都拒之城外,这还不够忠心么? 更何况,在此等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自己人逼着降敌,只会更受蜀虏信任。 姜维想着,说不定族里还想着以后能通过自己等人的关系,把与汉中的易市做得更大一些。 “我等就是被家里推出来的,如之奈何?” 梁绪苦笑一声。 能根据这几天的情况迅速设计出这种局,家里的老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估计马遵在洛门说出那些话时,家里的人得了消息就已经在开始设计了。 姜维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吧。” “去哪?” “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投大汉!” 姜维咬牙道。 “伯约你这么快就决定了?” 梁绪反倒是有些惊讶了。 “家中都帮我决定了,我还能如何?” 虽然牵挂家中老母,但姜家乃是凉州大姓,即便他不在,老母亦自有族人照顾,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这般的话,自己却是要陷于不孝之地。 然在这等情况下,他还能如何? 姜维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城池,目露阴沉之意:你不容我,我便誓让你后悔今日之举! 一行人,在地面上拉下了长长的影子,向南而行,把冀城抛在身后。 陇右的乱象,映射出了人生百态。 有人向南,有人向西。 陇右最西边的陇西郡得到消息,已经是汉军大举入关,分兵各取诸县的时候。 南安郡因为太守弃城而逃,诸县又纷纷呼应,再加上关兴张苞两人所率的又是轻骑,很快就被一鼓而下。 然后两人立即率军北上,在陇右与凉州的交界处设立警戒,以防凉州兵马来援。 而魏延则是继续向西而行,准备穿过南安郡,去收服陇西郡的郡治襄武县。 陇右诸县皆降,特别是南安不费丝毫力气就全部拿下,让魏延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只待他率军前往陇西,自然也可以一举而下。 毕竟在这个陇右四郡中,连天水郡这个最重要的地方都已经降了,陇西郡这个最偏僻的地方,岂有不降之理? 故他促兵轻装急行,一心只想快点到达襄武县。 襄武城内士吏闻蜀兵将来,皆惶恐不安。 陇西太守游楚站在城墙处,看着东面,面有忧愁,长吁短叹。 “蜀虏将至,明府不明法纪,不令士吏,不修兵甲,以待守城,反而在此哀叹不已,岂是为朝廷守土之道?” 游楚闻声看去,只见两名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其中一人乃是陇西郡长史马顒,另一个,则是曾亲自探访过南乡的陇西郡参军公孙徵。 方才所言,正是出公孙徵之口。 “我又何尝不想守城?” 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好友,游楚苦笑一声,倒也不掩饰自己的无奈,“只是天水南安二郡皆望风而降,如今唯剩区区一陇西郡,又与外隔绝,如之奈何?” “明府亦知陇西与外隔绝耶?”公孙徵闻言一笑,“那蜀人非但是远道而来,且不吝人力,即便到了这里又能如何?既无攻城器械,又是久疲之师,难道还能攻下这坚城?” 游楚听出公孙徵话中有话,当下便问道,“伯琰何以教我?” 公孙徵指着城外说道,“夫守城者,须伐尽周围树木,填死水源,摧毁墙屋,驱民入城,不为敌所用。如此一来,蜀人便是想要攻城,也要从去远处伐木而制器械,故明府当尽快令人去做此事。” “我观那蜀将,轻装急进,到了这里,那也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缟。我们以城中蓄锐之师出城迎击疲惫之师,他若是敢接战,则必败。若是不敢接战,则须得退后数里扎营,亦可先挫其锐气。” “如今城中人心浮动,明府亦要早早加以安抚,不然心不齐,如何守城?” 游楚听到公孙徵前面一番话,眼睛大亮,再听到最后一句,又皱起眉头,“人心思降,当如何抚之?” “此事易耳。”公孙徵目光灼灼地看着游楚,“不过须得借明府一样东西。” “何物?” 公孙徵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翌日,游楚召襄武城内的士吏及百姓德高望重者,说道,“我自任陇西太守以来,从无恩德于你等。如今蜀人大举进犯陇右,其他郡的官吏、百姓皆去投奔蜀人。” “若是你等也欲行,我自不会加以阻拦,毕竟此时正是诸位求取富贵的机会。而我则不同,他人可降,我不可降。” “太守之责,在于守卫本郡,故我义之在死。诸位若是有心,则请拿我的脑袋去谋求富贵吧。” 说着,拔出长剑,掷于地上。 “锵啷”一声,众人齐齐退后一步,然后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虽然游楚自称无恩于陇西郡,但其实他自为陇西太守以来,为人慷慨好施,平时素以恩德为主,不喜欢用刑法和杀戮等手段,士吏百姓多受其惠。 如今看着他大义凛然地站在那里,准备赴死,终于有热血者大声说道,“明府义之所在,吾等岂会苟且偷生?我愿与明府共生死!” 说着,站了出来,拿起长剑,站到游楚面前,“诸位要走,但请便,只请莫要伤害明府。” 此时汉人风骨犹存,再加上凉州侠气甚重,有人带了头,恩义之心便起,众人便纷纷说道,“我等绝无二心。” 游楚长叹一声,“这般看来,吾乃是逼迫城中士吏矣!” 于是又说道,“诸位如今不愿动手,那我便给大伙出个主意。若是蜀人来攻伐陇西,我们可坚守不出,只待朝廷援军到来,蜀虏自会退去,到时大家都会得到朝廷封赏。” “但若事有不谐,蜀人攻城甚急,难以守住城池的话,但请大家一定要把我绑了,送到蜀中大营,到时我一力担下罪责,如何?” 众人听了,不少人暗松了一口气。 游楚见此,心知收拢人心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准备守城。 两日后,魏延果轻军急行而至,其中还有南安郡的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