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一听,心里不禁感动,还以为孙权是在提周瑜之功后,想要称赞于他。 哪知孙权下一句却是说道:“但朕犹记得,建安七年时,曹操于官渡大败袁绍,曾下书责令朕送质子。” “当时张公身为重臣之首,却是久不能决,唯有公瑾一人,力争此事不可从。不然朕最终不过领一侯印,仆十数人,车数辆,马数匹,安得南面称孤?” 张昭听了,脸上露出有些难看的神色。 底下的众臣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然后又很快安静下来。 哪知孙权却是越说越上瘾,“当年曹操领军至赤壁,又是张公力主劝朕降曹操。若是彼时听张公之言,只怕此时已经在洛阳那里向曹贼乞食矣!” 有意劝孙权遣送,后面又亲自劝说孙权降曹操,乃是张昭所做出的最大错误决策。 也幸好当时有周瑜。 此时听到孙权居然在称帝之日当众提出来,张昭即便已经是皓首苍苍,却仍是老脸胀红,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抬头看去,只见坐在上头的那一位人主,早就不是那位向自己虚心请教的郎君,而是一位已经头戴天子旒冕的皇帝。 可能是他年老眼花,也可能是皇帝坐得太高太远,所以他有些看不清上面这位人主的表情。 感受到身后如火灼一般的目光,张昭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的身子在颤抖着,终于挺不住压力,缓缓地伏到地上,久久不语。 孙权看到昔日这位性情刚直的老师终于服软,浑身上下更是如饮了醇酒一般,飘忽不知所向。 “老臣有愧,意虑浅短,有负盛托,如今陛下大业已成,老臣岂敢再窃居高位,栈恋不去?加之年老力衰,不胜理事,求乞骸骨。” 说到这里,张昭心中之悲凉,溢于声色,不禁有些悲从声来。 孙权却是起身,下了陛阶,亲自扶起张昭,“张公,你岂不知我性情耶?方才只不过是嘲啁罢了,开个玩笑而已。”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众臣看到孙权这般,这才暗松了一口气,跟着大笑。 更有大胆者,高声道:“昔日陛下年少时,大司马曾管江东钱粮,陛下私下但有所求,大司马从无有应。” “然陛下掌管国事,却以大司马忠诚,信任重用,直至贵重之位。陛下身为天子,胸怀四海,又岂会记前仇之事?” 此话一出,众臣又是连声称道。 孙权扶着张昭,更显得亲近。 张昭却是觉得自己后背有些湿漉漉的。 他被扶起后,再大着胆子看向孙权,发现皇帝脸上带着笑容,仍是那个熟悉的吴王,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方才之言,却又凿凿在耳,不敢轻忘。 他对着孙权行礼道:“陛下,老臣方才之言,藏于心中久矣!非是一时有感而发。去年冬日里,老臣就因病卧榻不起。” “这些年来,越发感觉自己精力不济,如今陛下登极位,老臣也可以放心了,故愿还官位及统领部属,退居养老。” 孙权转过身,向皇帝位走去,在没有人看到他神情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似有若无地变幻了一下。 直到再次面对众臣,这才重展笑容,“张公年老功高,辅朕三十载,如何此时要弃朕而去?即便张公欲刺,朕亦不许。” 说着,他宣布道:“诏,拜张公为辅吴将军,位仅亚于三公,封娄侯,食邑万户。” 众臣一听,顿时轰动。 张昭三辞不得,只得无奈接受。 接下来,孙权大封众臣。 同时正式追尊父孙坚为武烈皇帝,兄孙策为长沙桓王。 又立子孙登为皇太子,封长沙桓王,即孙策的儿子孙绍为吴侯。 一切事毕,这才派出使者出使西蜀,建议两国并尊二帝。 待汉国得知此事,朝野议论纷纷。 更有愤然者,于朝堂上直言: “先帝所以与东吴结盟,是因为当时大汉新败,又欲并力灭贼。如今东吴僭越称帝,实是大逆。 加之去年大汉北伐大胜,说明大汉即便独力亦可伐贼。孙权称帝后,所欲者,不过是鼎足而立,非是真心与大汉并力灭贼。 如今孙权其志已满,为保鼎足之势,定然再无北伐之心,只想安守现状,无心与大汉并力讨贼。 故此时再与东吴盟好,不但没有任何好处,且名不正言不顺,与制不合,当显明大义,断绝盟约。” 此议一出,所附者甚众。 就连正在准备亲事的赵广都不得安宁,能在赵广面前露脸的兄弟纷纷找上门来,询问兄长之意。 “我怎么知道兄长之意?”赵广不耐烦地说道,“兄长此时远在陇右,只怕连消息都没能传到那里!” “二郎啊,其实我们也知道,那孙权称不称帝,大汉当如何应对,非我们所能参言。” 虽然兴汉会日益庞大,但要说有资格能参与朝廷之事的,也只有远在陇右的兄长。 剩下的,熬上十年八年进入朝堂,那就算是行了大运。 “所以我们关心的是,若是大汉与吴国绝交,这交州和荆南的粗糖,还能不能进来了?” 要是不能进来,那么明年的红烧肉就得省着吃了。 要不然,没有糖,你吃个卵的红烧肉? 若是此时大汉拿下了关中就好了,东吴敢在这个时候称帝,直接就发兵荆州,最后全部拿来种甘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