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耍了一遭,试出了自己的防备,让刘浑有些懊悔。 他翻身下马,插好马槊,弯下腰来拉起一样东西。 正是先前他注意过的贼人用来渡水的工具。 原本就觉得这东西并不重,此时亲自一试,果然如所料。 刘浑注意到,这舟子其实是以柳枝编成框架,只是框架上还绑着十数个鼓鼓的皮囊。 用手按了按皮囊,发现里头是空的。 这个发现让刘浑禁不住感觉大是新奇和惊讶。 “去问问那些胡人,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刘浑用脚踢了踢舟子,吩咐一直跟着自己的部将。 结果很快问出来了,是吹了气的羊皮子。 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当真是羊皮,刘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将军,那些胡人说,凉州一带,多有用这种羊皮舟子渡河的。” 部将解释道,“因为胡人部族多牧羊,所以在杀羊时,把羊皮完整地剥下来,再加以熬制。” “待要用时,只须扎紧头尾和四肢,只留一小口,以口渡气,便能浮于水上。” 刘浑听了,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他又走了几步,看到另一个不同的舟子。 这个舟子明显要比刚才那个大得多,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羊皮的样子。 “这个又是什么?”刘浑好奇地问道,蹲下去仔细地看了看,“像是牛皮?” 部将探头看了看,又抹了抹额头的汗,只好又跑去战俘那里,提溜了一个胡人过来。 “回大人,这确是牛皮。” 胡人不敢隐瞒,恭敬地回答。 刘浑挑了挑眉:“吹牛皮?” 胡人战俘点点头,“这牛皮需口气大的人才能吹得起来,一般人只能吹羊皮。” 从战俘这里得到了皮舟的用法,刘浑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显得有些忧虑起来。 魏人手中有这种方便渡河的舟子,那岂不是说,他们只要找到合适的地点,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 所以自己只怕要更加小心才是。 对于此次渡河失败,鹿磐自然不甘心,他正欲再想办法探查对岸究竟想要做什么,哪知这个时候,西海那边发生了异常情况。 秃发部几个月前发了一笔横财,部族的人口牲畜都得到了极大的补充,又从冯永那里买到了不少物资。 部族实力不但得到了恢复,而且还胜过以往。 在西海一带的西羌在开春时没有看到秃发部,还以为他们迁走了,于是欢天喜地回到被秃发部占领的草场。 谁知道秃发部在夏天突然又冒出来了,看到那些原本被赶走的西羌部落胆敢来自己的草场放牧,顿时火冒三丈。 两方的争斗波及到了西平郡的边上,而西平郡恰好又一个敏感地方,因为那里是地方豪族和羌胡作乱最为频繁的地方。 九年前西平郡的麴演勾结凉州各郡地方豪族叛乱,若不是因为苏太守(苏则)力劝郝将军出兵平乱,及时平灭叛贼,只怕又是一场凉州大乱。 两年前又是在西平,有麴英作乱,连杀几位县长县令。 西海紧靠着西平郡,秃发部和西羌的争斗一旦波及到那里,西平郡肯定又会有人趁机作乱。 南有汉军蠢蠢欲动想要渡河,北有胡人纷争引起西平叛乱的可能,引得鹿磐心如火焚。 徐刺史才到任不久,又遇到陇右之失,威信一直没有树立起来。 偏偏有威信的郝将军又刚好病亡,唯一能勉强把秃发部和西羌的纷争压下去的,唯有这些年来一直跟着郝昭的鹿磐。 于是,鹿磐不得不放弃了继续探查对岸的举动。 他安排好人手,紧守各个渡口,确认汉军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渡河,这才匆匆地赶回西平,调解纷争。 同时他还派人去武威姑臧,请求徐邈支援。 榆中守将魏平和鹿磐的救援急信几乎是同时到达徐邈的手里。 得知汉军兵分两路攻打凉州,徐邈又惊又急。 惊的是汉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进攻凉州,因为按郝昭临死前的估计,汉人至少也要缓上两年,才会做好准备。 急的是如今他手里的兵力,只能支援一方。 无奈之下,他把姑臧的主要官吏都聚焦起来,询问对策,“贼分兵两路,吾等援榆中耶?援西平耶?” 各官吏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担忧之色:这汉军,怎么这般快就来了? “明公,自陇右入凉州,经榆中乃是大道,此处定然是蜀虏目标所在,故下官觉得,援榆中为要。” “榆中与金城互为倚援,蜀虏未必能攻得下榆中。即便攻得下,我尚有金城,又有何惧?就算金城有失,我自退河西,蜀虏又奈我何?” “没错!下官亦认为援西平为佳。鹿将军两边难以兼顾,万一蜀虏渡过河水,顺着湟水北上,只怕西平不复我所有。若无西平,金城安存?金城不存,则凉州失矣!” “攻打榆中的乃是蜀虏大将魏延,走的又是大道,定是贼人大军。而陇西之贼,久徊于河东,只怕是疑兵……” 哪知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大声反驳。 “魏延?魏延能比得过冯永?” “魏延如何比不过冯永?听闻魏延乃是蜀虏少有的勇将……” 此人的话依旧没有说完,就再次被人打断:“先被吓阻,再被烧于襄武城下的勇将?” “你……” “冯永破陇关,败张儁乂,奇可阴袭,正可对阵,吾观他此次大张旗鼓出陇西,又久盘东岸不去,只怕是想着要偷渡河水啊!” 偷渡河水? 这个话一下子提醒了徐邈。 他曾任陇西、南安两地太守,所以对陇西的情况自然不陌生。 “陇西自河关到洮水,渡口数个,那冯永号称小文和,诡计多端,他明面布兵于洮水渡口,说不得自己已经带兵前去河关……” “明公,河关那边,乃是由叛胡所据,那冯永又岂能轻易从那里渡河?” 有人提醒了一声。 “不!他定然是去了河关!”徐邈猛地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诸位莫要忘了,那冯永今年刚一开春,就立刻领军伐陇西叛胡。” “叛胡一路西逃,明明已经没有了抵抗之力,他却仅追到大夏县就停止,放过了枹罕河关一带的叛胡。” 徐邈越说,语速就越快,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诸位就没想过这其中的古怪吗?他这很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听了徐邈的分析,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他其实已经在暗中收服了枹罕的叛胡,却做出放过枹罕叛胡的姿态,就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他原来早早就布局好了,就等着现在准备要通过枹罕走河关渡过河水!” 听到这个话,所有人都变得惊疑不定起来:这可能吗?会不会是刺史想多了? “两个月前,从河关逃到西平的胡人提过,枹罕的叛胡有不少人提议,归附汉人,而且还曾派出了使者。” 徐邈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 有人嘴唇哆嗦着低声说了一句,“果然是小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