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的压迫感如同浓得看不见的乌云,压到西部鲜卑的头上。 有人再也忍不住了: “怎么办?要不我们撤吧?” “反正已经抢得够多了,居延泽那里,足够我们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 就算是有人不甘心,但看着对面汉军的阵营,两次快速的败退,让人生不起冲破对面的信心。 还没有等统一商量出结果,已经有人悄悄带着自己部族的人跑了。 乌合之众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一旦有人开始退缩,剩下的人谁也不愿意殿后,开始一哄而散。 秃发阗立还想着如何能尽量减少伤亡地击破对面,没想到敌人自己突然就躁动起来。 他还道对面要开始第三次冲阵,连忙把展开的精骑准备收回来。 汉军的弓弩阵两翼要是没了自己的护卫,真要出了个什么万一,谁知道刺史府会怎么想? 哪知道对面闹哄哄了一阵,不少人就开始向后面逃去。 这下登时把他惊了个目瞪口呆! 别说是他,就连刘浑,也没想到对方会跑得这么干脆。 “刘将军,这是我的失误,不应该把两翼收回来,现在我立刻派出全军去追。” 秃发阗立有些后悔,他立刻向刘浑这个名义上的统帅请罪。 在这种时候,同为鲜卑人的他,身份不但有些尴尬,而且还有些敏感。 现在的他,忽然就莫名地想起了,刘浑在出战前,跟自己提起过的“刺史府只有大汉将士,没有部族”的话。 作为刺史府的门下督,秃发阗立也算是刺史府中的将士。 所以他知道,新营的将士,并非全是汉人。 相反,至少有三四成的胡人。 但他们与汉人士卒没有任何区别。 一齐训练,一齐吃饭,一齐受罚,一齐上阵,一齐喊着“大汉万胜”…… 对比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秃发阗立心里有些羡慕起来。 刘浑自然不知道秃发阗立此时的心里感受,但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反正尴尬的又不是他。 看了一眼秃发阗立,刘浑点了点头:“鲜卑胡此举,我亦是没有料到,秃发族长不必如此揽罪。” 罪不罪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冯君侯是怎么想…… 秃发阗立心里有些苦涩。 不过眼前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秃发族长不用追太深,把这些鲜卑胡赶进流沙便可。” 刘浑呵地一声冷笑,“且让他们多安逸一些时日,大汉迟早是要进军西海郡的,到时看他们往哪跑?” “不听大汉之命,就回大漠苟活去,看看有没有运气在大漠的白灾中活下来。” 大漠可不比凉州,凉州有白灾,但不常见,大漠几乎年年都有。 要不然这些年怎么所有人都想着南下? 想到这里,刘浑古怪一笑: “再说了,刺史府现在也没那么多粮食去喂劳力。” 秃发阗立听到最后一句,一股寒意猛地从尾骨直冲脑门! 一直按着腰间刀鞘的手突然青筋暴起。 这根本就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这个话,如果换成刺史府里的人,不说是冯君侯,就是关将军,或者张秘书来说,秃发阗立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一个匈奴儿,也敢这样说鲜卑人? 不知道现在大漠是鲜卑人说了算? 给人当狗当了数百年的匈奴儿,也敢这么说大漠的主人? 胡人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若不是这个匈奴儿是汉家的归义侯,若不是自己现在的身份,换成以前,他能直接拔出刀子把眼前这个人形畜生一刀劈死! 当然,想劈死这匈奴儿归想劈死,但被当成劳力的又不是自己的族人,所以秃发阗立也就是只能想想。 只见他咬着牙一抱拳,便转身匆匆离去,准备召集族人亲自带人追击。 虽然刘浑吩咐说不用杀得太狠,但秃发阗立仍是追着那些乱哄哄的西部鲜卑一直进入流沙数里,这才重新退了回来。 三月的凉州,积雪融化,大地回春。 从去年大雪封路而导致无法正常送达的许多公文,也开始连接不断地送到刺史府上。 其中最引起冯刺史兴趣的,就是孙十万又双叒叕一次被阻于合肥之前。 “说好的年年进攻合肥,年年被阻,除了诈降,还能不能有点新意?” 冯刺史忍不住地吐槽。 自孙权称帝,东吴与大汉约定平分天下以来,年年都要说进攻合肥。 年年都是小打小闹,派点兵到越境游行一下就完了,要么就是诈降,能诈多少诈多少…… 就连身为盟友的冯刺史都忍不住地要发两句牢骚,更别说魏贼。 只怕是觉得这东吴,当真如大晚上关灯睡觉时,在你耳边嘤嘤嘤的蚊虫。 打又打不着,烦又烦得要死,稍不注意,又会悄悄咪咪地趴你身上吸血。 “孙权其人,有帝王之名,却无帝王之心,更无帝王心胸,眼界实不过一诸侯罢了。” 关姬刚从外面走动回来,正躺在在榻上休息,闻言脸上露出笑容: “阿郎所言甚是。” 虽然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再提起荆州之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心胸宽广到忘记父兄之仇。 听到自家阿郎如此评价孙权,关将军表示很愉悦。 “不过啊……”张小四在旁边接了一嘴,“这孙权的太子孙登,名声倒是不错,而且心机也了得。” 说着,她瞟了一眼冯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