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伸手引座: “李君请坐。” 李邈连忙道谢,然后这才坐了上去。 待下人送上茶后,李平便开口问道:“不知深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李邈这个时候,才抬头看向李平。 带着点点寒意的风从客厅的门隙和窗缝里吹进来,使燃烧的蜡烛火苗狂乱地跳动着。 让烛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让李邈看不清李平的真正神色。 他只看到对方扶着膝在那儿端坐,背还很直,好似座小山儿。 整个人看起来,庄严、硬朗、还有一股高傲。谷 烛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鬼似的乱扭着。 李邈咽了一口口水,脸上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 “中都护,邈此次来,正是为了恭喜中都护的。” “恭喜我?”李平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丞相去世,举国悲痛,何喜之有?” “正是因为诸葛亮已死,所以才有喜事啊!” 李邈伸长了脖子,凑向李平: “先帝白帝城托孤,让诸葛亮与中都护共辅天子,然诸葛氏欲独揽大权,故拉朋结党,排除异己。” “有道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更兼天子年幼,未能明辨是非,轻信谗言,中都护空有辅政之名,却无辅政之实。” “吾虽籍籍无名,亦深为中都护之遭遇所愤。幸而上天有眼,诸葛亮病亡,朝中诸臣,论其身份贵重者,无有过中都护。” “如今朝野动荡,人心不安,上下皆仰望德隆望尊者主持大局,若是此时中都护站出来,安抚人心,镇抚内外。” “则天子欣喜,群臣拥护,此方可谓辅政之臣也。” 李邈说了半天,只觉得有些口干,借着举杯喝茶的机会,偷偷地观察李平。 谁料到李平却是仍是一直端坐未动,忽明忽暗的烛光,也照不清他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只是李邈看着这客厅里的布置,心里却极是有把握。 不说其他,光是这些蜡烛,就是大族人家平日里也不敢这么烧。 也就是李平仗着自己的儿子李丰,在兴汉会里有莫大的关系,所以这才有门路拿到这么多蜡烛来当灯烛。 由此可见,李平这么多年来,其奢豪之风,从未变过。 若是他当真甘心听诸葛亮的话,至少也应该稍稍改变一下自己的作风,变得简朴清廉一些,难道不是吗? 他正在暗自思索着,只听得李平低沉的声音响起: “李君说自己乃籍籍无名之辈,实是太过自谦了。当年先帝入主益州,李君在正旦庆贺时,于众臣面前斥责先帝背信。” “甚至敢言实力若足,便助刘季玉,其胆略如此,可谓震惊诸人,何谓籍籍无名?” 李邈连忙拱手,笑道: “中都护过奖了。” 当面斥责刘备背信,还能活下来,乃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李平此时当面说出来,真是挠到了李邈的痒处。 但听得李平问道: “李君胆略如此,敢问吾当如何,才能说动天子,复我旧职,重得辅政?” 李邈闻言,顿时大喜,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中都护早就有心要复出了。 于是他连忙回答道: “邈也不才,来之前也曾略思一二,仅为一得之见,若是能为中都护引而用之,那便是荣幸。” “李君无须谦虚,但请道来。” 李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吕禄(吕后之侄,吕后死后掌禁军)、霍禹(霍光之子)未必怀反叛之心,孝宣(汉宣帝)不好为杀臣之君。” “为何后来却要君臣相残?不过是因为臣惧君所逼,君畏臣之望,所以君臣之间才会相互猜忌。” “诸葛亮乃天子‘相父’,一人便统举国之兵,狼顾虎视,岂非令君主常畏惧之?” “有道是‘五大不在边’,凡为忠臣者,不得不深忧天子之危矣!今亮殒殁,吾等窃喜,盖因宗族可全也。” 饶是李平沉得住气,但听闻李邈这番话,亦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邈此人,可谓是憸险恶毒小人是也! 所谓当年那个正旦斥责先帝之事,若非诸葛亮事后求情,他早就被有司下狱处死了。 不管诸葛亮是不是如他所言的那般,他都不应该在对方尸骨未寒的情况下,第一个跳出来说出这种话。 此人性情,委实凉薄无情之极。 他这些话真要说动了天子,那么大的罪名压下来,那诸葛一家,怕不是得满门抄斩? 这李邈,与诸葛孔明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客厅里静悄悄了很久很久。 李平才声音飘忽地问道: “我记得,李君是蜀中广汉人士吧?” 对于李平不接他上面的话,反而问出这个问题,李邈有些不明所以: “回中都护,正是。” “广汉啊,正是李家宗房所在吧?当年李氏三龙,可谓名响全蜀,李氏一族,当年确实是人才众多。” 怪不得李邈如此卖力地抹黑诸葛孔明了。 李家宗房这些年来,那真是变成了实打实地耕读传家了。 甚至除了耕地,连读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根基都快没了,能不恨吗? 李平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李邈: “我记得,当年李氏三龙,有一龙乃是汝弟,为何不是李君?” 听到这个话,李邈的脸登时就胀得紫红紫红的。 广汉李氏前些年最辉煌的时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