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夏侯威知道,派出商队前往关中的人,就有自己的从兄夏侯楙。 这些家族所派出去的商队,买卖肯定是要做的,但真要能提前探探路,估计也就是顺手的事。 都是以百年计的大族,谁还不知道谁? 夏侯威张了张嘴,最终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良久之后,他这才闭上眼,痛苦地坐回位置上,喃喃地说道: “大魏,怎么就变成了这個样子?” 这些人家,虽然代表不了所有的关东世家,但至少意味着有一部分人心,是在思变啊! 毕竟,世家是最善变的。 人心,已经散了啊! 看着夏侯威这般模样,羊祜叹了一口气,指出一个不少人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四外舅,这是因为,世道已经变了啊!如今的世道,早已不是武皇帝在时的世道了。” 事实上,即便强敌压境,但只要大魏君臣同心,就算以大魏现在的底子,也未必没有希望。 不信看看蜀国? 当年不过一州之地,两代君臣,犹能奋发图强,一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凝聚了多少人心? 可惜的是,都到这种时候了,曹氏自己似乎还没想着要好好治理大魏的江山。 时局危难立幼主,江山不稳托膏梁。 这样的大魏,能给世人带来多少信心? 并不是说现在大魏已经没有了忠臣,相反,大魏仍有不少人,希望太傅能站出来,稳住大局。 但,你不能指望所有人一无反顾地继续给大魏当忠臣。 夏侯威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看向羊祜: “所以说,你们羊氏其实也没想着会站在太傅这一边?” 羊祜苦笑摇头: “四外舅,我说过了,这些话,不过是祜私心所思,至于族中怎么想,非祜所能知晓。” 夏侯威步步紧逼:“那以你个人而言,是不看好大魏?” “四外舅,祜又未出仕,看不看好大魏,重要么?与其想这些无关紧要之事,还不如想办法照顾好外姑。” 夏侯威长叹一声:“吾明白了。” 终于明白羊叔子为何不入仕了。 世家能冷眼看着两百年的后汉轰然倒下,大魏开国才几年? 还想指望他们一心要当大魏的忠臣? 甚至夏侯威都隐隐猜到,羊祜所说的福祸相倚,到底指的是什么。 自己二兄可能投了蜀虏,自己的从妹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蜀主。 小女儿听说已经由诸葛亮生前作媒,准备要嫁给冯贼。 换作别人家,莫说是那些人心思变的世家,就是不准备参与大魏朝堂之争的羊氏,恐怕暗地里做梦都要笑醒。 东边不亮西边亮,反正蜀魏相争,不管那一国胜出,都不用担心家族没落。 可问题是——自己几兄弟,可是与蜀虏有杀父之仇啊! 就在夏侯威脸色阴晴不定,悲喜不能自已的时候,同在洛阳城内,原本大喜之日的司马师,心情还要比夏侯威恶劣得多。 原因很简单。 因为门外的迎宾之人高喊了一声: “夏侯羽林监前来贺喜!” 原本正在饮酒为乐的宾客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一下子就站起来大半。 坐在靠门位置的,干脆直接就越过案几,快步走出门去,同时惊喜叫道: “当真是夏侯郎君亲至耶?” 坐在里头,没有听清楚的宾客,看到前门发生骚动,也纷纷交耳打听。 待听清是夏侯玄亲自前来,有不少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看向门口。 不一会儿,原本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只是一个观之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的年青男子,正缓步而入。 原本主动分成两边,正兴奋得面色潮红,相互谈论的人群,但凡年青男子经过,都不由地收了声,甚至连呼吸都尽量收敛。 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位年青男子,实是太过摄人。 气质,主要是气质太过摄人。 他仿佛不属于这世间之人。 用西蜀流传过来的一个词,那叫谪仙,没错,非“谪仙”不足以言之。 望之“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又“如入宗庙琅琅但见礼乐器”。 有他在的地方,让人会不由自主地收起轻浮之心,肃然而立。 仿佛大声喧哗,都是对这个人的不敬。 而今日主角司马师的亲弟司马昭,则是正在引领年青男子进入府内。 看着司马昭一脸的满足笑容,仿佛能亲近这位年青男子,是他莫大的荣耀一般。 原本热闹非凡的府上,在年青男子进入后,开始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对这位男子行以注目礼。 夏侯玄走到司马师跟前,拱手行礼道: “子元今日大喜,玄特意前来恭贺。” 不少人眼中都露出羡慕之色。 而作为今日主角的司马师,脸上亦是露出无比欣喜地笑容,拉着夏侯玄的手: “泰初,你能前来,实是让我不胜荣幸,来来来,请随我来!” 他显得极为高兴,仿佛是受到了情绪的感染,就连眼角的那个小肉瘤也变得比平时更亮红起来。 看着夏侯玄的身影消失在内院,前庭的宾客们不由地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里头只有被司马子元视作最亲密的人才能入内,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司马师把夏侯玄领到贵客的位置,又亲自作陪三杯,这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