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的凉州羌乱,在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就只是普通羌乱。 只是后汉中央朝廷无法以雷霆手段迅速镇压下去,或者想办法真正消除羌乱的根源。 导致这一场动乱,最后演化成持续百年的叛乱。 它不仅让后汉不断失血,同时也让朝廷对凉州的掌控力不断减弱。 再加上后汉中后期,关东政治势力逐渐把持朝堂。 同为后汉开国元勋集团的关西势力渐渐丧失了话语权,又导致了凉州人士日渐不满。 更别说后汉中央朝廷平乱而不得,反而屡次想要放弃凉州的迷之操作,更是加剧了凉州对中央的离心离德。 这一切,终于导致了关西与关东的对立情绪。 虽然曹操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平定了凉州最后一场大规模羌胡之乱。 但关西与关东之间的对立,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 若是魏国能一直占据优势,甚至统一天下,对于关东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关键是,明明十几年前看起来还强大无比,甚至有可能统一天下的大魏。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某一天,“biu”地就从顶峰一下子坠入山谷。 让人太过猝不及防。 就如同新婚之夜正如胶似漆的时候,突然得了马上风一样,马上就不行了! 而明明差点就要灭国的季汉,居然能从西面绝地反击,照眼下的局势看,很明显是要经营雍凉,伺机向东。 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出,季汉将来的政治版图里,雍凉集团必然会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 这种情况下,被视为与关东有紧密联系的河东与并州,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如果说,裴潜没有从魏国潜逃回来,或许并州与河东世家,就能体会到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或者说是一百三十年河东,一百三十年河西。 甚至三百年河东,三百年河西也说不定。 万幸的是,没有如果。 裴潜在最关键时刻,以魏国尚书令的身份转投了大汉。 从这方面来说,这个惊人举动,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明言之意,谁也说不准。 虽然只是得到一个有名无实的镇北大将军和兖州刺史,但这并不妨碍裴潜成为季汉朝堂上的关东集团代表。 毕竟再怎么有名无实,至少也算是在季汉朝堂上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这个名,很重要,非常重要。 所以从这方面看来,裴潜弃魏投汉的时机,非常巧妙,非常及时。 凭着镇北大将军的名头,裴潜送一个拜帖到冯中都护的府上,门房肯定不敢怠慢。 不敢说一定能见到冯都护,但冯都护大概率会给裴潜一个面子。 但若是换了别人,就算是王晨郭配,指不定这拜帖,就得压在门房那里,哪天说不得被当引火给烧了。 或许太原王氏郭氏的身份能唬得住别人。 但冯都护这个山门子弟面前,你唬谁呢? 你是能两万破十万? 还是大汉柱石? 亦或者占天下八斗才气? 耕读? 什么耕读? 知道八牛犁? 知道曲辕犁? 知道从蜀地到凉州,增加了多少田地? 知道大汉这些年,增产了多少粮食? 家里的藏书敢跟山门学问比么? 以前还可以说编排一番,说不得就能让某人恶名流传。 但现在么,知道什么叫印刷术? 知道说书人是做什么的? 知道什么叫算学大家多如狗? 所以说,世家子弟,再大的名声,在冯都护面前,也不过尔尔。 看不起你就看不起你咯,你能咋滴? 除非是有名声又有能力又有眼光又心向大汉的裴潜这种。 正在自家府上烤火的冯都护,听闻镇北大将军上门拜访,连忙来到前庭迎接。 裴潜见到冯都护,直接就是行礼:“见过中都护。” “裴公这是要折煞我也?快快请坐。” 分主客坐定,冯都护这才开口问道: “这天气颇冷,裴公怎么还冒寒过来?若是有急事,可派人上门知会一声,让我过去就行。” 裴潜连称不敢: “中都护日理万机,老夫岂敢不知好歹,劳动中都护大驾?” 有右夫人在,我哪有什么日理万机? 方才还闲得看左夫人打孩子呢。 不过这个话肯定是不能跟裴潜讲的。 但见冯都护笑笑: “什么大驾不大驾,冬日一天到晚闷在府中,难得外出走动一番,就当是活动筋骨了。” “倒是裴公,还是要注意防寒,毕竟比不得年轻人了。实在不行,让季彦(即裴秀)过来一趟也行。” “有劳中都护关心。”裴潜摇头,“若是换了其它事,让季彦跑一趟倒也无所谓。” “但这个事情,本就是由季彦的终身大事引起的,老夫左思右想,还是亲自过来禀报中都护比较妥当。” “季彦的终身大事?”冯都护听到裴潜的话,关注点却是有些不大一样,但见颇有兴趣地问道,“季彦要成亲了?” “正是。前些日子,郭仲南从太原来到长安,曾与老夫见面,言语之间谈起儿女之事。” “听闻季彦未有良配,于是他便说他膝下有一嫡女尚未出嫁,愿许配给季彦。” 裴潜坦然道,“老夫以为,这对季彦来说,也算是好事,故而当场就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