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蒸腾的雾气透过缝隙，与屋外的上升气流相撞，吹得百叶窗的叶片发出晃动声响。好像起风了，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呈现月白带铅的颜色，如鳞似波的云层排列成行，太阳光辉完全失去踪迹，室内却依旧亮堂。 橘淮南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放松身心，连感知都变得比往常迟钝，是以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伴随着一声巨响，炽热波浪席卷而来，大地仿佛震动，她勉力隔开晃动的挡帘将后面的玻璃窗户关紧，迎面扑涌的狂风还是叫人忍不住激灵了一下，迷糊中似乎获得短暂的清明，下一秒更加强烈的晕眩袭来，四肢乏力，意识逐渐远去，就在她趔趄着即将瘫倒之际，被人从后面及时抱住绵软的身体。 云雀恭弥屏住呼吸，因此不发一语，也不顾她身上水渍，直接横抱起来离开浴室。整个过程迅捷利落，公寓里没有安装空调，是以新风系统的内循环第一时间打开，所有门窗紧密关闭，不让特殊气体通过窗户进来，同时杜绝楼道里的气体透过缝隙渗入内部。 但这仅仅是初步应对。 尽管反应迅速，他还是无可避免地吸入微量，因此意识、感觉和反射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将橘淮南放在卧室的床上，云雀恭弥轻轻呼出一口气。这里是整个公寓宿舍浸染程度最小的地方了，门与窗正好关着，于是侵入客厅的淡薄气体没能进一步渗透，有了内循环的加持，更是斩断了影响扩大的可能。 其他套间就没有这么幸运，反应不及时的住户或许同样被放倒，哪怕是建筑外面都逐渐听不见居民活动的声音。橘淮南心想，恐怕以本幢公寓楼为中心，周边区域全部纳入“攻击”范围，无论是有意清场还是别的什么，纵然是不入流的手段，却不可不谓之大手笔。 她精神不振地眯着眼睛，视野中云雀恭弥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受到特殊气体影响，动作利索又平稳，将她放到床上的力道很轻，但橘淮南知道他已经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会走出去。 “感觉怎么样？” 橘淮南轻微摇了两下脑袋。 前有开发特殊弹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后当然也有研究特殊药剂的曼库索家族。尽管市面上一闻就倒的麻醉药物并不存在，却不能将这条常识运用在黑手党的世界，方才关窗之前她不慎吸入少量，全身麻木发软的同时，大脑昏昏胀胀。 “没大事。”她在云雀的帮忙下披上干净浴衣，整个人包裹在被窝里。 那把依旧维持着沙/漠/之/鹰/形态的枪械就放在抽屉，云雀恭弥将它放进橘淮南手中，她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思维仍然有些迟缓，接收武器的动作却毫不犹豫。 “好好待在这里。” 如果是在别的场合，他会直接让她离开，但现在情况特殊，而且外面还有那么多特殊设备。只是橘淮南到底说不出让他收着打之类的话语，毕竟若不是现在她状态不佳，肯定是要自己动手回敬的。 这里已经不再隐蔽了。 本来公寓楼就是显眼而容易探查的地方，更何况她能从里面模糊具体单元，却没办法真的藏匿整幢楼，于是外部而来的攻击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云雀恭弥走出卧室，身后的房门被他妥善关好。阳台那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举目看去，从外墙潜入检查的青年误打误撞找到正确门户，然而还没等他收起攀绳，迎面而来的攻击势不可挡。 青年显然没指望在并不密闭的空间里麻醉气体能够奏效，于是他及时抽出武器抵挡，链锤与浮萍拐相抵撞出金鸣之声，又在下一瞬间偏身侧首，堪堪避开来自另一拐的攻打，金属带着劲风擦过他脸上防具，顷刻间出现一道裂纹。 两人在不大的阳台展开攻防，潜入的青年暗暗心惊。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此刻派出的人手哪怕只是潜入调查当然都会派出精锐中的精锐，即使如此还是不敌！ 并非用作缠绕敌方的武器此时只能缠住单只拐，前侧带着青色雷火的钝器碰上紫炎竟也打不出任何伤害，于是前赴后继的追击者来一个送一个。 二十分钟过去，外面天光逐渐昏暗。橘淮南躺在卧室里听着外面不止的响动，忍不住坐起身来。 那乒乒乓乓瓦片碎裂的声音，是阳台花盆遭到毒手，她不由一颤，想象自己精心布置的花卉景观毁于一旦。而后打斗蔓延到了客厅，铁器咣啷，橘淮南心在滴血。她安慰自己不要紧、没关系的，机械坏了还能修，烂了还能再做，一张小脸却不由自主皱成包子。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撑着床垫下地。 一墙之隔，昏暗的客厅里只有死气之炎燃烧的光，玻璃碎了一地，门扉被破坏，从楼道漫进来的特殊气体近乎稀释，脚边是倒了一地的侵入者，云雀恭弥回身，看向另一边朝自己跑过来的女孩子。 她披散着米色的半长发，呼吸微促，裸身穿着的白色衬衫袖子挽了几圈，露出纤细小臂。显然是着急得很了，赤脚踩在凌乱狼藉的地面。 客厅再大也不过数米长，几个呼吸间，她已然跑到自己跟前，眉眼带着焦急与担忧，双手抬起仿佛要查看他的态势。于是在她即将触碰到自己之际，云雀恭弥轻巧避开，周身溢出有如实质的杀气。 “学长…… ？”女孩的嗓音因为困惑而微微压低。 多稀奇，数年前他重伤住院，橘淮南都不曾露出这般关切的神态。 “可以不要使用这种拙劣的幻术吗。”丝丝缕缕的甜腻香气钻入鼻腔，云雀恭弥神色不善，于是轻淡的语调也透着冷意。他在直面稀薄的混合气体之后，肌肉的乏力与晕眩感不断加重，并且混杂了其他的影响，使得每一次出招都带上怒意，如果仔细观察倒在地上的入侵者，就会发现他们的伤势一个比一个重。 被戳穿的女孩“桀桀”笑了两声，幻象破碎，身量大幅涨高，蜜合发色褪成浅粉长发，紧身的连体黑衣勾勒出曼妙身材，就连音色都变得珠圆玉润。 “果然幻术瞒不过你？如果不是身高实在无法伪装，我的易容术绝对没人可以勘破。”女孩即使被戳穿，态度依然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