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树眼眶浅,他眼里波光粼粼,林静仪便又问了一遍:“你没关系吗?”
黎嘉树快速摇头说:“没有关系,就是迟点。”
林静仪满意地笑了笑,从外套兜里拿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慢慢打开,语气平淡,说出来的每句话却让黎嘉树心惊。
“这首曲,是你离开伦敦那天我想唱给你的惊喜,那时候我什么都青涩,所以改了一些,我想先做这首。”林静仪把纸递给他。
黎嘉树接过来,看着上面涂了又改的字迹,一笔一画,有些歪扭,却满是真心。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晚上,他错过了怎样的林静仪,或许他一生都不会知道了。
1991年年初那个落雪的日子,伦敦的风送来瓣瓣雪花,他坐着摆渡车登机,戴着手套的手忍不住伸出来接下那些雪花。
林静仪怎么样了?她不会怪我吗?
这是他心里想的事,林静仪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他有难言之隐,这也是他想的。
但林静仪是他的可遇不可再。
他没有想到。
“这首歌的意义在于......黎嘉树,这首歌我从没想过给别人。”
林静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因为这是写你的,所以只能由你来唱。”
她迎着黎嘉树的目光说:“黎嘉树,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订婚了。”
她说这句话时心中所想及其恶劣,黎嘉树所受到的教育很好,好到他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总是牺牲自己好似活佛,礼教家教不愿逾越半步。
他的玩世不恭都是渴望家庭爱的行为,像个不成熟的小孩,如今他已经不再顽皮漫不经心,从他不得不挣钱给父亲做手术的时候开始,他的自尊已经不再允许他退回到从前模样。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林静仪几乎是笃定他无法作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所以她半是戏谑半是残忍地这样说,好似把刀刃亮出来对他说不要靠近。
她这样了解他,才敢这么做。
可黎嘉树却很平静。
或许是这些年生活磨砺他不再喜形于色,又或许是他早已预料到,林静仪都看着他唇角弯起,眼睛里带着一丝自嘲。
“我知道。”黎嘉树:“报纸铺天盖地,连我父亲都知道。”
他说话很轻:“可是那又怎样?”
“那又......能改变什么?”黎嘉树慢慢说:“我比他早认识你,比他更了解你真正的样子。”
“全港那么多divorce case,个个都有家有室,可是那又怎样?”
他话到了嘴边拐了好几个弯出来,看着林静仪的目光却始终未曾转移:“不被爱的人最肉酸,我不是那个,你也不是。”
“别骗自己啊黎嘉树。”林静仪说的很直接:“你的主教你做第三者吗?”
黎嘉树脸色白了白说:“对不起,林静仪,当初我......”
林静仪双手抱臂看着他微抬下巴,一副示意他继续说的样子。
“黎嘉树,我知道你当年离开我的时候是父亲有病,我也不会强迫你从家庭和我中一定要选我,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
林静仪顿了顿:“为什么Faye可以知道,我不行?”
她连偏爱都无法得到,显得像个笑话。
黎嘉树愣住,他压根没想过这事,所以此刻结结巴巴:“我只是......她、她认识你......而且我.....”
“你看,你都说不出来,你的行为那么诚实。”林静仪说:“等你想好了解释再说吧黎嘉树,或许那时候我还没有结婚。”
林静仪转身要走,黎嘉树却从背后快步上前拉住她:“你是不是在吃醋?”
林静仪眉头微微皱:“我没有。”
“你有。”
黎嘉树说:“Faye要返香港了你知道吧,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吃一顿饭,听听她怎么说。”
“你痴线啊!”林静仪甩开他的手说:“我点解要同她坐一桌?黎嘉树你大脑堵塞了!”
林静仪有些恼怒,她后退几步后忽然转身,向电梯口跑去,黎嘉树站在原地。
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静仪,不带任何伪装的懊恼模样,生动鲜活。
尽管是在跟他生气,但也好过总带着一副假笑。
电梯还没上来,红字闪烁,黎嘉树站在过道上叫林静仪:“林静仪。”
“多谢你。”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他的低谷期里,拉林静仪下水与他站在一起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林静仪也知道。他能不能再翻身,就看下张专辑。
可是,可是林静仪还是来了。
她或许还在生气,只是瞪了黎嘉树一眼。
电梯到了,她跑进去。
电梯门关上前,她听见黎嘉树的声音。
他在背圣经。
———“And God shall wipe away all tears from their eyes; and there shall be no more death, neither sorrow, nor crying, neither shall there be any more pain: for the former things are passed away.”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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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hony定的餐厅在赤角,临海,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温暖宜人。
餐厅电视里正在放着黎嘉树为电讯拍摄的广告,配上他的歌,全新模式。
黎嘉树在广告里穿着赛车服,开着价值千万的改装车,跑过几次轰炸,帅气逼人。
这不是他跟电讯合作的第一次了,从1992年开始每一年合作都是他。每一年的广告都大花销大制作。
林静仪从前没有好好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