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虎爷爷生气,在这之前,他从没有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同她说过话。
“可是,这里有虎爷爷啊!”十四岁的杨徵满脸泪水地冲虎爷爷喊道。
“有我有什么用!我只能教你小学和初中的知识,我没办法教给你更多的知识了。”虎爷爷竖着眉毛,那双素日清亮的眼睛里满是阴霾,紧接着他说出了更加伤人的话,“难道你还留恋着你舅舅家?你患了斯德哥尔摩吗?你就这么软弱?”
杨徵愣住了。她当然明白斯德哥尔摩是什么意思,舅舅一家对她从小虐待到大,即便在她十三岁时的那场突发火灾里,表哥拼了命地将她从火场中推出,才使得她得以活命,她也无法原谅他们曾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害。虎爷爷从她五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他难道不知道这种事在她心中意味着什么?他为什么要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虎爷爷的胸口急促起伏着,半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年他已经五十九岁了,积年的肺病变得越来越严重。他一手捂着胸口,仍严厉地拂开杨徵想要帮他捶背的手,斥责道,“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虎爷爷——”杨徵满脸泪水地嗫嚅着。
“我不想再看见你,除非你考上重点大学。”虎爷爷背过身去,气喘吁吁地说道,“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你不要回来见我。”
于是,直到杨徵收拾好东西离开时,虎爷爷也没出来见她一面。他铁了心地把她从他身边赶开了。
杨徵想到这里,心里便揪着似的一阵阵的痛。她经常打电话给村长,得知虎爷爷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她曾让村长委婉地去问问虎爷爷,能不能让她回去见见他。可是虎爷爷一听这话就生气,一生气就开始大喘气,有一次在被送进卫生站之后,大夫都说差点活不下来了。所以这一次次见面就被拖了下来,直到今天。
三年过去了。
虎爷爷说,让她拿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回去见他。可是她如今又做到了什么呢?成绩在年级排名中垫底,还被因此勒令休学。她就算回去,又有什么颜面见他?
可是此时此刻,杨徵忽然好想他,好想那个在自己挨打后,会边讲笑话逗她开心边给她涂药的慈祥温和的虎爷爷。
杨徵将照片覆在额上,把身体紧紧地蜷缩在阴影中,颤抖着肩膀,轻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