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霉!”
初春的清晨,黎青眼泪汪汪坐在榻上,贴身小厮阿宝正给他揉着脚腕。
不知是哪里被弄疼了,他猛地用力,一脚将阿宝踹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你就不能轻点?!”黎青瞪着小厮怒骂道。
说完自个儿揉了揉,只觉脚腕又麻又酸。
不仅如此,刚才被绊倒时,黎青的额头不小心磕到门环上,如今肿了一个包,红红亮亮的,实在是有碍瞻观。
黎青在父母面前是个娇气但嘴甜的儿子,回到自己的院儿里便是小霸王。
他咬牙道:“马上把那破门槛给我拆了,丢到厨房当柴烧!”
又催被自己踹了一脚的阿宝:“没听见本少爷的话啊?”
阿宝赶紧跪在地上给主子磕了一个头,叫上外面的丫鬟,开始拆那道高高的门槛。
“三少爷,大少主君过来看您了。”下人通报。
“昨儿不来过了?”
黎青很是烦躁,往后一躺,嗤笑道:“这里是黎府,可不是陈府,他来了,我就得见吗?只会给人添堵……就说我没空!”
说到这个大姐夫,黎青也烦。
昨日被母亲罚抄两百遍家规,自己伤心地哭了好久,陈明颜说是来看望,却时刻不忘提“推”了庶姐夫虞卿的事儿。
黎青百口莫辩,对方却一副“我懂”的模样。
呵,不就是想看笑话么,也不打听打听,他陈明颜在外头的名声比自己要难听得多!
黎青闭门不出,黎苏氏坐不住了。
儿子一向黏人,怎么连请安都忘了,门也不出了?
黎苏氏亲自跑过去看,随后抱着三儿子心疼不已:“我儿遭大罪了!”
他只觉黎青可怜,这些下人都是不长眼的!忙叫厨房炖了补身子的汤水,一个劲嘘寒问暖。
黎青嫌吵,要他离开,黎苏氏也是一步三回头,叮嘱下人好生伺候少爷。
回到主屋,看见底下安静站着的女儿女婿,黎苏氏有些不满:
“怎么都不知晓关心你们三弟,莫非成了家,弟弟就是外人了?”
陈明颜赶紧表态:“爹,儿婿曾去看望过,只是三弟不舒服,不愿见我。”
他看了眼不远处沉默寡言的黎月,以及乖巧柔顺的虞卿,小声道:
“原以为二妹、二妹夫和我是同样的想法,竟是没去么?”
“这我可就得说说了,二妹是女子,男女有别,女人不够细心是常事,但妹夫你可是管着内宅的。”
陈明颜扬起下巴,教育道,“怎的妹夫也如此,这样如何能替二妹管好院子里的事?”
这几日,锦华院里的那两个通房又开始不安分,陈明颜便想在公爹这里学几招对付那些贱人的法子。
没看婆婆纳了那么多通房小侍,都被公爹管得服服帖帖么?
陈明颜不仅主动给黎苏氏布菜,站得腰酸背痛,还各种讨对方的欢心,方才这话一说出来,他便悄悄抬眼看公爹的反应。
正如他所料,黎苏氏觉得大女婿很懂事。
二女婿倒是眼皮子浅,不知礼的。身为新婿,不到自己身边立规矩,不关心幼弟,他还想不想在黎府待了,心里有这个家吗?
黎苏氏刚想“教导”一下庶女婿,黎月便动了。
她凤眸微垂,拱手行礼时不疾不徐,这便是黎苏氏最厌恶的地方。
仿佛再狼狈也能保持一身风度,从来看不见她的惊慌。
“父亲。”
黎月道:“听闻三弟崴了脚,我和阿虞本想前去探望,但又得知伤到了面容。三弟性情活泼,正是要脸面的时候,恐怕并不愿见人。”
“孩儿已托朋友寻三弟喜欢的物件儿送去,打算等他伤好些了,再带夫郎前往,并非不念姐弟之情。”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相比之下,陈明颜的举动反而变得不够周到。
黎青继承了黎苏氏的相貌,堪堪算得上清秀。
而陈明颜的父亲是陈司户死了夫郎后娶的第二个正夫,是靠美貌上位的,他的长相并不俗。
即便不能和虞卿这种精致的容貌相比,也能称得上好看,否则黎珍才不会愿意低声下气地去哄呢。
自己的脸完好无损,跑到额头红肿的黎青跟前慰问,以黎青那个爱妒的性子,能高兴么?
难怪黎青不想见他。
黎苏氏立刻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大女婿。
陈明颜:“……”
耗费了半个时辰听嫡父的教导,黎月是习惯了,却担心夫郎吃不消。
“身子可还好?”她低声问。
虞卿眉眼弯弯,摇头乖巧道:“妻主,阿虞不累。”
“妻主不是要同母亲提继续念书的事儿么,那阿虞先回了。”
黎月却道:“我送你。”
二人并肩而行,穿过长廊时,虞卿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女子。
她穿了件玄色的窄袖衣袍,腰部扎紧,越发显得高挑。
抿唇不语时,冷淡的神情更为其增添了一丝清冷。
人看上去是冷的,心却赤诚。
自从他们成亲后,黎月便总是维护自己,方才公爹要怪他时,她也站出来了,甚至还想了那么一个给黎青送礼物的借口。
虞卿嘴角微扬。
“妻主,就送到这里吧。”他停下来,笑着对黎月道。
少年眸光潋滟,神色温柔:“妻主早去早回,阿虞在家等你。”
黎月心中一暖:“好。”
……
黎月到外院的书房候着。她母亲从店铺里回来时,都会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黎家家主不是个学习的料子。
她的书房装饰得华丽无比,多宝柜上摆满了珍奇的收藏,墙上也挂了许多名家的字画,偏偏没有几本能看的书。
这书房不过是为了充面子罢了,但在那张紫檀木制成的书桌上,放了一摞临摹的字帖,从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再到勉强能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