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流芳院内,长宁长公主略有不安地端起杯喝了一口茶水,她的目光驻在对面的安洮身上,欲言又止。
“如烟,可是有心事?”
安洮有所觉察,温和清润的眼睛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带了点鼓励。
长公主下意识般移开视线,有些飘忽地应了声,又很快摇了摇头。
成婚多年,她依然无法直面他那样的目光,虽然总是那般温柔,好似并无多少威慑力,但太过清透,常常让她感到自己的种种心思被直接暴露在他眼前,当然她很快会在心里否认这一点,若他真的知道自己的那些作为,怎么会还待她那么和气温雅呢?怕是早就……不行,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
“三郎,按御医先前的说法,康乐这两日该醒了……”
“如此便好,你也放下心来,不必像前几日那么忧心。”
男子的声音甘醇如清酒,缓缓流淌。
“我想着她还是在宫里多待几日,”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甲敲击座旁的木制小几,“毕竟……”
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按住了她的动作,接着,他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石太医的医术我还是很放心的,就让宛儿在那多调养些时日,也劳烦如烟你代我向陛下和太后道谢。”
安洮那张俊美的脸靠近了她,语含笑意。
“不……不必言谢。”
长公主红了脸,有些吞吞吐吐地回应。
“我明日再进宫去看看宛儿吧,她……”
安洮叹了口气,啜饮了一口茶。
“三郎。”
长公主紧紧盯着他,嗓子有些干涩。
“嗯?”
“康乐如今……可见那时的大师所言非虚,她十八岁之前果真不能留在京城,不然……”
安洮神色平静,亲自为长公主添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
“我自是信公主的,所以当年答应了将宛儿送走,只是不好尽信那云游僧人,后来派人跟着他瞧见了不少猫腻,也都与公主细细说了,宛儿生来体弱,派人好生照料才是得用的法子,现下也已将她接回来,公主还是勿要再提那僧人的诓语。”
长公主本小口喝着茶,听他说话,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慌忙放下茶杯。
“是我错了,三郎你莫生气。”
安洮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知晓你只是关心她,只是当年那事实则是我们做错了,如今宛儿回到身边,我们好好补偿她便是了,切不可再动那些心思,若是让人传出去,于宛儿名声也有碍。”
“是……我晓得了”
“如烟。”
安洮捧起她的双手,白玉般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笑意,眼中含情脉脉。
“宛儿是我们两个唯一的孩子,我只想她能多陪着我们一段时日。”
假若是往日面对安洮的柔情,长宁长公主早就面颊通红,含羞带怯,可此时听了他这番话,她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一颗心沉沉向下坠去。
“嗯,三郎说的是……”
她突然扶额:“我好像有些头晕。”
安洮面色变得紧张,道:“怎会如此,可要叫府里的……”
“不……不必,多年的毛病,一会服了养心丹再歇一会便好了。”
“这般,那我先行离去,公主好好修养,倘若再有不适,还是要找大夫。”
长公主点了点头,看着他背影远去,出了院子,渐渐看不到了。
“雪蕙。”
“公主。”
候在厅外的侍女快步走了进来。
“你说驸马对我的好,有几成是因着康乐?”
“这……”
不等听见回答,她继续道:“若他知晓当年的事我该如何?”
她声音颤抖,眼眶泛红。
“我当如何!”
空旷的院内流淌着压抑的沉默,总是挺着脊骨、高抬其首的女人俯下身子,流着泪发出呜咽声。
院外的树安静的立着,嶙峋的枝头上钻出了嫩嫩的花苞。
春风一直往北吹,也有盼春的新叶早早冒了头。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一条细枝,正端详着,被背后突兀响起的喊声一唬,手指一松,枝条弹了回去,还在空中荡了荡。
“萧景行!”
他无奈地回过头,果然是苏锦双。
“怎么了?”
只见她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双眼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惊疑之色根本隐藏不住。
“我听说,你要去军营?”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哪儿听来的?”
“什么哪儿来的,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嘟囔着,忽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这是真的?”
“呵,”他竟轻笑了一声,“你也说了不是什么秘密,我又有什么必要骗你。”
“可,可是……你怎么能去那里……”
“有何不可?”
他的目光垂下又撩起,抬眼间露出几丝锋芒。
“这一年来我不是常常与禺哥他们一同练武,自己在院里也没有停过。”
“刀剑无眼,要是伤着了你可怎么办?”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一碰即碎,更不是木头石头做的,遇着危险动也不动。”
他回应得轻松,笑意盈盈。
“我爹娘,还有叔叔婶婶他们一定不允,他们从小护你护得紧……听,听见你惹了祖父挨棍子了都要赶忙跑过去,生怕你被打得狠了。”
小丫头一急,说话都有些磕巴,说到后来,自己都有点丧气。
“老爷子同意了。”
“什么?!”
苏锦双急急抬目望去,将眼前人惆怅且释然的神色尽收眼底。
稚气几乎是脱得一点不剩了,少年人的意气还在,只是被打磨得晦涩,披上了一层雾气,不似从前那般青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