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阔的会场里竖着一排排被套上红绸布的椅背,近千人坐成平行的一列列,从远处看去是整齐而宽阔的四边形。
这里很少开校级大会,和那种每周一都要国旗下讲话的学校很不一样。
活动都是一些更高级的、精英化的类型,包装精美,聚焦于个人展示,不太强调集体主义,也没有那些略模板化的标语。
应该算是更好的地方吧,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进来。
可是……为什么会感到虚浮呢?越来越触碰不到实地,无用地在空中摆动肢体,等某一天结结实实下落,然后……
虞晓的瞳孔愈发涣散。
“在想什么呢?”
男声碰醒了她。
“没什么。”
她踏进会场,眼前是乌泱泱的一片人,她将在众人的目光下穿过两排座椅间的通道。
“离我近一点。”
靳原在旁边走着,转头对她说到。
虞晓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听他的话,还是自顾自走着。
本来她收到开会的通知就打算早点过来的,可这个人非要自己等他,最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离大会开始只剩两分钟了。
见虞晓没有理自己,靳原非但不生气,反而忍不住笑了,眼神柔和。
他往右靠了一步,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呼出的轻微气流吹得她有些发痒。
“那我离你近一点。”
他领先她一点,位于左前方。
这人难得把校服外套老老实实穿好了,最上面的扣子却没有安分扣上,领口敞开,露出一截白皙脖颈。胸前的铭牌是金属制的,在灯下反射出银光。
此时他走在她前面,一手插兜,一手微微向外扩呈保护状,格外像一个略显轻浮的保镖,正在为她护航。
虞晓抿了抿唇,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好笑。
“你还好吗?”
靳原冷不丁开口。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说的或许是周围时不时的打量和有所特指的窃语。
虞晓摇摇头。
他在身边固然会吸引一些别有用心的视线,但也会为她阻隔开大部分恶意。
好像,慢慢开始依赖他了,这算不上一个好现象。可即使意识到这一点,她也无法选择远离,反而……
直到在自己班的区域里找空位坐下,各种情绪催生出的泡沫依然包裹着她,令她无法挣脱,快要溺毙。
靳原站在旁边,在四周各色目光下面色如常,扶住她的椅背,微微垂头。
“一会结束了,我在门口等你。”
待她点头,他才缓步走向前排属于他的座位。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直接双手插兜,仰起头,普普通通走路倒像是在镁光灯下的走秀,身边围绕的视线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摸到空位,靳原一屁股坐下,伸手拍了一下身边人的肩头。
封越偏脸看过来,眸光冷淡。
“可算见到你了,在外边乐不思蜀了吧。”
靳原又将外套扣子解了两颗,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你说的你来解决,打算怎么弄?”
“等会。”
封越也把身子往后靠,右腿搭上左腿。这样一个别人做来易显粗俗无礼的举动,在他身上依然矜贵无双,更有一种摄人气魄。
“马上就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就走上了台。
那是益德中学的副校长。这所学校的校长是个外籍华裔,履历光辉到了极点,平时在学校里根本看不见人,于是副校长成了校管理层最顶层的人物。
几句简单的开场白过后,副校长本就严肃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近日,我校校内有不良风气兴起,一些学生对同学使用语言暴力和肢体暴力,严重损害了他人的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违反校规校纪,破坏了校园内和谐友好的氛围,我在这里提出严厉批评。”
一队人从台后走了上来,领头的正是姚乐颜。她垂眼看向红木地板,脸上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平静,左侧脸颊上还贴着一片创可贴。
她站在立式话筒前,抖开手上那张薄薄的纸,念道:“我是高一四班的姚乐颜,对于我的所作所为,我感到很抱歉,我不应该发起校园暴力,这是非常错误的行为,在这里,我要向……”
毫无感情的声音停了一下,又再次接上。
“我要向高一一班的虞晓同学,道歉。”
她鞠了个不太标准的躬,眼睛全程没有抬起来。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她看似在向虞晓道歉,实则不是,需要的也并不是虞晓的原谅。
虞晓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她一直在等姚乐颜抬头,可她没有,一次也没有。
接着,排在后面的人陆续走到中央读检讨,都相似的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这些人虞晓认识,都是郭晟的人,有踹她桌子的,有扔她东西的,也有上次跟着姚乐颜的。
一个又一个。
终于,台上的最后一个人也读完了。
副校长正打算出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和台下坐在他面前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会场最前排的座位上,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引起全场瞩目。
虞晓也将目光投过去,看清楚后,心脏狠狠跳了一下,这种反应无关于什么特殊情感,纯粹是那人太夺目了,似百丈青峰之上一顶雪,十里清潭波中一尾鱼,不可忽视,难以忘却。
她有不短的时间没见到他了,真要数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总共也不多,偏偏每次都能刻入脑海。
封越迈开步子往台上走,他身上套着的是统一的西式校服,轻易衬出身姿挺拔,骨肉匀称,从背后望去肩平,腰窄,腿直,格外赏心悦目,头发长了些,碎发落在耳侧,更显出几分精致冷清。
他的相貌可谓是精雕细琢,清朗宛转,但没有人会将他和柔弱乖顺这一类词语放在一起,骨子里的疏狂难驯无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