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越向她走来,目光一寸一寸沁入皮肤,令她不自觉地捏紧了裙摆,脸上浅浅泛起红晕。
“很漂亮。”
他的声音不响,在略显逼仄的角落里回荡,带出蛊惑的味道。
“谢,谢谢你……的裙子。”
“谢什么。”
他话语冷淡,语气却十分温和,嘴角翘起微小的弧度,距离拉近后,视线依然驻在她脸上,不曾游离片刻,如同在观赏一件举世无双的杰作。
虞晓忍不住垂下眼睛,睫毛颤动。
“你这里……”
话语未尽,她有些疑惑,不待看去,泛着凉意的指尖便停在了她的眼角。
“你……”
“主持人!两位主持,准备上场了!”
远处传来的喊声震得她浑身一颤,原本虚虚挨着的指尖来不及收回,结结实实按在眼角的肌肤上。
“没事吧,疼不疼?”
封越立马收回手,紧张地问她。
虞晓摇了摇头。
“我只是,看你那里贴了东西……”
她后知后觉地抬手触碰眼角下侧,在那里摸到一颗水钻。
“……是化妆师弄的吧。”
“嗯,挺衬你的。”
这下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碰过的地方开始发起热来,并且有着向其他部位蔓延的趋势。
两人无言了片刻,还是虞晓率先开口。
“我们该准备上台了吧。”
她说着便转过身,只是下一秒手臂就被攥住了。
“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什么……”
眼中的疑惑还未扩散开,她便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不好意思地偏了下头。
“例行仪式啊。”
封越稍一用力,她脚步踉跄,转了半圈,正好对上他的双目,那是一对聚满光辉的黑曜石。
心跳紊乱起来,记忆飞速倒退,在往日相似的节点停泊。
那是她进了高中后第一次即将作为主持人上台,虽然之前已经练习了不短时日,但早已流失的信心和经验的缺乏使她完全无法克服紧张的情绪,四肢好像缠上了锁链,嗓子处也仿佛有一只手在狠狠挤压,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
封越拿着主持词走来,注意到她发白的脸色。
“我,我……”
一张口,糟糕的预感击中了她,她的嗓音变得极为干涩,薄得一触即碎。
她下意识捂住脖颈,一时间竟不敢看他。
他打量着她,说道:“只是选拔赛而已。”
他语气夹带不以为意,配合上那身自负疏离的气质,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像是冷嘲,虞晓的脸色“唰”的又白了一度,嘴唇也发起抖来。
听在她耳里,他的含义是——“只是选拔赛而已,你也怕成这样?”
对不起……
十几年的经历塑造了她的人格,自卑、内向、怯懦都是组成她的部分,她或许可以短暂地遗忘它,在私底下因为练习获得进步而欢欣鼓舞,甚至想象自己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那一刻,可一旦要面对上百双眼睛的检验,就瞬间被打回了原型。
血液里的空气全被夺走了,心脏停滞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更让她感到发冷的是,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或者说不全是。
她的主持人生涯是从幼儿园开始的,那时候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机灵且能说会道,每一年晚会都有她自信的身影。表演完自己的所有节目后,她就跑到台下,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这时候旁边往往会有其他孩子的家长,她一边舔棒棒糖,一边听别人对着父母夸奖她,妈妈笑得一脸骄傲,爸爸轻轻摸她的头,掌心格外温暖。
上小学也差不多,班主任喜欢她,各种比赛机会总是先给她,她学习成绩也很好,还交到了不少好朋友。只是不久后,父亲去世了。
她现在还记得那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她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于是她决定更珍惜另一个。
没有新衣服没关系,妈妈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也可以理解,她只想更努力,支撑起两个人的家。
她的成绩很好,性子越来越安静乖巧,可即使付出再多,儿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也不会重现。
进入初中,她其实已经完全变了,同学说她有一种迷人的忧郁气质,她听了笑笑,带着苦涩。
起码那个时候,她还有学习成绩,那是她所有骄傲的来源,使她成为学校里受瞩目的人物,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然而在这个地方,她拥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她曾经拿手的主持,如今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私下练习的时候还觉得很顺利,她以为可以做好的。
她明明……不想再让任何人失望了。
“我很没用……”
自厌的情绪吞没了她,眼前模糊一片。
封越一直没说话,他肯定要放弃我了。她这么想。
凭她对他的了解,这是一个没什么同理心的天才,因为自身条件太过优越,他很难对别人的困境产生共情,只会觉得可笑。
手上传来切实的触感,她泪眼朦胧地抬头,隐约见他皱着眉,却不像是不屑。
“一次选拔赛而已,过不了也还有下一次。”
什么?
他对此表现得太过无足轻重,她一时失去了反应能力。
“话说回来,我们一起练习的时候,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对付区区选拔赛,能有什么问题。”
似乎是察觉到她开始冷静下来,他放开了握住她的手,将纸巾递给她。
“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别怀疑我的眼光啊。”
放松的手在刹那间攥紧了,柔软的纸巾被捏作一团,与此同时,全身血液开始恢复流动,卡住脖颈的手消失了。
连她自己都丧失了信心,他的语气却是那样笃定,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又一次将她从几近绝望中带了出来。
封越。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