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影并肩行走在海岸边,被笼在影影绰绰的夜色里,由陆地吹向海面的风轻柔和缓,拂过雪白的裙裾和浅色的衣摆。
他们刚走回去清理完地上的残花,随后开始漫无目的地散步,在这一段时间里甚至没说几句话。
虞晓假装专心致志望着自己移动的脚尖,耳侧海浪声时远时近,刚才自己的一言一行见缝插针似的闪现眼前,再怎么集中注意力也无济于事。
澎湃的情感退却后,隐藏其后的理智留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那样大胆,莽莽撞撞一头扑进封越怀里。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回归以后气势汹汹,将本就不多的勇气打得溃不成军。
不是吧……我们现在,就算恋人了?
毫无经验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只好恍恍惚惚充当着哑巴。
那封越呢?他怎么想……
虞晓小心翼翼用余光观察他的脸,见他唇角微微上翘,瞧着心情很好,其他倒是看不出来。
突然,他浅乌的眉动了动,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那双透彻的丹凤眼逮了个正着。
“干嘛偷偷看?”
“不是,我……”
“直接看不行?我都是你的人了。”
他一句玩笑话打得她猝不及防,眼前发晕,热气直往脸上涌,不过几秒,颜色和正值旺季的水蜜桃一般。
封越以往一直很懂分寸,大多时候一张脸冷冷淡淡,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结果调笑起人那也是轻车熟路。
虞晓缓了好几分钟才把那股热气消了下去,也隐隐有那么点不服气,好像就她一个人在心神不宁。
既然他那么说了,她也就强忍住害羞,认认真真将他从上至下看了一遍,他脸色还是如常,没有丝毫不适应,规规矩矩做把自己当作一个绘画模特,任由她用眼神随意描摹。
看了一遍,当然是很好看的,身姿如松似柏,容貌精致绝伦。在这之外,他之于虞晓的意义,如同孤身行走在不见边际的茫茫雪原中的人,追寻高悬夜空指明方向的启明星。这样的人,真的成为她的……男朋友了吗?
仅仅是脑中想到那三个字,她都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怎么了?”
“没什么……诶?”
她忽然发现了一点寒星,顺着看去,来自于他耳垂上的黑色耳钉。
“你什么时候打耳洞了?”
她是真的好奇,迫不及待问出声来。
封越神情一顿。
“……初中的时候。”
“为什么呢?不是说男生不能戴,就是……比较少,而且初中年纪还不大,怎么会想打耳洞……”
“叛逆。除了耳洞,还有染头发、开车、抽烟喝酒……不允许的事都要做。”
虞晓忍不住张开了嘴巴。
他平时行事绝对符合顶级精英的模板,倒是看不出这么纨绔的一面。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见她满脸诧异,又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开口道:“我大概四五岁的时候,长辈的朋友说认识有真本事的道士,给我算了命,批的具体内容记不清了,意思差不多就是‘天生反骨’。”
“说的还是有点道理,我们家重规矩,饭桌上的位子都有讲究,我从小不服管教,越是权威的东西越喜欢挑战。”
他十岁的时候偷偷开车二十多公里到郊外,十二岁打耳洞、染头发,十三岁喝酒,从几块钱一罐的啤酒喝到马天尼、尊尼获加、路易十三、赖茅……抽烟也一样,试过以后觉得也不过如此,自己就停了,但没试过之前别人再怎么阻拦也没用,他总能达成目的。
封越想到虞晓会惊讶,没想到除了讶异以外,她眼里还出现了另一种色彩。
“你以前染了什么颜色的头发?”
“呃,白色。”
“能看看吗?”
她眼巴巴看着他,如果有耳朵,现在大概已经竖起来了。
“没什么好看的,非主流而已。”
“我想看看嘛……你不是说你是我的人了吗,怎么,怎么还不给看啊……”
前半句语气还撑着理直气壮,后半句就软软地瘪了下去。
她捂着嘴,又开始害羞了。
封越却被取悦了,笑得格外开怀。
“你说的对。”
他掏出手机,揭开密码,在相册里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递给了她。
虞晓这时也顾不上难为情了,兴致勃勃把手机接了过来。
“以前让别人随便拍的,故意发给家里人看。”
他解释时还用手摸了一下耳垂,看起来也不是全然不在意。
屏幕上是一张色调偏灰的照片,画面中心是昏黄的天色,少年半个身子在画面边线之外,只露出一张侧脸,银白发色并不显得突兀和奇怪,也没有衬得脸色发黄发黑,反而因为超脱现实,更体现五官的脆弱精致,整个人犹如一束朦胧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明明长相还没有脱去稚气,孤矜冷漠已经从倨傲的神态中初见端倪。
可能是因为好感滤镜,虞晓觉得这帅小孩一脸臭屁的样子也很可爱。
“没想到白发也很适合你,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唔,可能更像吸血鬼伯爵?戴上红色美瞳,不用怎么化妆就可以cos了。”
“是吗?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以后可以试试。”
封越看似不在意她的评价,然而藏在裤袋里抽动的手指背叛了他。被喜欢的人夸奖真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他难得庆幸起自己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
经过这个话题,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逐渐轻松起来。他们本就已经互生情愫,无话不谈,只是之前因为各种顾虑没能挑明,乍一戳破又还没习惯。
随着时间流逝,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虞晓忍不住摸了摸裸露的胳膊。
“要不先回去吧?”
封越询问到。
她点点头,脸上又浮现出犹豫。
“封越……我,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