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枯坐在长椅上,第N次抬眼,双目无神地看了看斜对面护士站墙上的那只挂钟。
差三分钟到五点了。
怎么办?
很快酒店又要把晚饭送来了。
那个秦牧还在,好烦,他怎么还不走?
都两周了,夏宴对她仍无好脸色。
一袋苹果而已,男人要是小气起来,简直比小女生还难哄。
本来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所求之事跟夏宴说了,可偏偏又来了个秦牧。他就像个女人似的缠着夏宴一直说话,从上午十点钟到现在五点了,他还赖在病房里全无离开的意思。夏宴是知道她德性的,她尚还能厚着脸皮求他。可多了个秦牧,当着外人的面,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她所求之事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夏宴是好人,他真的好好,何其细心,她上周来探视他,转天她就收到了生活费,她当时都没说,完全没透露生活费的事情。
就因为他太好了,也可能是恃宠而骄吧,所以疏桐打定主意一定要求他帮忙,于是第二个周末又来了。
然而今天秦牧在。
疏桐烦躁地抓了抓长发,起身,摸到病房门口,悄悄地往病房里面探头看。
不想,屋里面两个男人正议论她,视线就不时往门外飘,自然就看见了门口斜刺里慢慢的有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冒出来,然后默契地都闭了口,看过来。
被抓个正着,疏桐尴尬极了,下意识地只去看夏宴。
就撞进了他冷冽的眼里,顿时飞快地低头收肩,缩成了鹌鹑。
见她这样,夏宴恼恨,怒其不争。
他心里还有点莫名的烦。
她连着两个周末都到医院来取悦他,但并非出自她的真心实意,何必?
终是担心她耽误功课。
高三学生,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如油,两个周末那得刷多少张卷子了啊?
不想自己资助的金钱打水漂,便只得主动开口,夹着点恨铁不会成钢的意味,大声喝道:“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立刻滚进来!”
疏桐迟疑了下,然后低着头咬着嘴唇,一副憋屈模样地慢慢走进来。
夏宴越看越气,“你预备这样干到几时?下周末还来,再下周也来?笨得可以。”
疏桐一霎时又惊又喜,抬头灼灼地看着夏宴。
看看这男人多睿智啊,就知道她有求于他!
他这是要她开口的意思啊。
疏桐本就早等得心焦,可因为一来她所求之事实在强人所难,二来有外人秦牧在,因此迟迟才没有开口。
终于等到人主动发问了,这时候怎么可能会错过开口的机会?
疏桐快速朝秦牧瞥了眼。
那男人在夏宴都已经挑明的情况下,仍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边含笑将她看着,明摆着也想要听听的意思,疏桐只得咬咬牙。
不管不顾了,她倏地面对夏宴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番,叫病床上的男人和坐在病床边的男人都是一怔。
“夏总,我……”
才起了个头,恰这时候,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和一大群实习生呼啦啦地走进病房来。进了门,才看见疏桐跪在夏宴的病床边。
医生愣过之后戏谑地笑问:“哟,这是干啥?怎么罚起跪来了?”
秦牧顺着这茬儿说:“家庭教育,孩子不听话,搁这儿训话呢。医生,您这是要?”
疏桐哪里想到才跪下去,身后就进来了一大群人?她本能地就想要立刻爬起来,一听秦牧那话,好吧,她只得规规矩矩地继续跪好了。
且跪的姿势很正。
双手垂在腿侧,腰杆挺直,咬着嘴唇,低垂的双睫微微轻颤。
俨然就是在被罚跪挨训的可怜模样。
“查房呢。”主治医生笑着应道,然后话锋一转道:“那就,我们待会儿再来?”说罢也不等病人回应,干脆利落地转身就带着一大群人去了其他病房。
秦牧急忙走过去把房门关上,回头看疏桐。
她臊得满脸通红。
秦牧忍着笑,“小桐桐,你继续说呗。”
走到这地步,疏桐肯定继续了,中气十足地说:“求夏总为我们母女做主!”
秦牧一下子笑出声来。
瞄了眼黑了脸的夏宴,一本正经道:“哟,我们夏总是什么候改行做起了青天大老爷的呀?”
夏宴声线微冷,“起来说话。”
疏桐听出他微压的怒火,慌得一批,就像个做错事的学生,咬着唇赶紧站了起来,满脸通红。
这个行为太丢人且太强人所难了,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思——我跪了你,你就必须答应帮我——人家生气冒火是应该的。
疏桐有些后悔。
她刚才的举动欠考虑,如果因此惹火了他,所求之事还没说出口就先搞砸了,妈妈可怎么办??
可是,还是那句话,都走到这地步了,跪了也跪了,说什么都要缠着他了。
好像,这些年,她总是被这句话推着往前走,“都走到这地步了”,找父亲要钱,走到他外面那个家的门口,想打退堂鼓,她就会给自己打气,说“都走到这地步了”;酒店里打工,被酒醉的客人往房间拉,她大力挣脱后去找经理告状,反被酒店经理骂她大惊小怪,心头也安慰自己,算了,都走到这地步了……
所以,都走到这地步了,一定不能退却。
疏桐仍是勾着头,支支吾吾,轻言细语地把母亲上周末在厕所里晕倒咳血,然后送去医院做了个初步检查,医生怀疑有可能是肿瘤,建议做一次全面检查的事情讲了。
“我问了下,医生说要做什么核磁共振啥的,那个体检能检查彻底些,可能要花好几千块钱。但这笔钱倒不是重点,我舅舅那里借还是能借到的,可关键是,我很害怕妈妈检查出来是个大病。我在网上查了下,她这个症状可能,真有可能是肿瘤……如果确诊是肿瘤,还不知道肿瘤严重不严重,关键肿瘤那才是重点,将来治疗的花费有可能是个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