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陶找准时机逃出屋子,天刚蒙蒙亮,陈阿婆昨夜许是累着了,还在屋内补眠,她便抓起小米时不时往鸡圈里撒上两把,余光时刻留意着房门口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陈沅抓着从屋内衣箱子里翻出的干净旧衣砰地推开门,径直往浴房去。
“夫君,要不要我帮你烧点水?夏天也不好洗冷水澡啊。”阿陶端着小米盆,上前迎了两步。
清晨里,她披着长发,笑脸盈盈,任谁看也是个贤惠的美娇娘,只陈沅心里对她的真实面貌门清儿。
他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将浴房的门也摔得砰砰响。
“脾气真大。”被人忽视阿陶也不生气,她嘴里“咕咕咕”地念叨着又再次专注于喂鸡活计儿。
陈沅草草冲了个冷水澡,额上换上干净绑带,再出来时,阿陶绑起了长发,正提着水壶穿梭在菜地里仔细地浇着小菜苗,一袭青色的衣裙与绿油油的草地形成了一道清新的风景。
她微微俯身,耳边发丝忽地落下垂在脸颊旁,无意中沾上了水的手指轻轻将发丝别在耳后,几滴晶莹的水滴从鬓边滑落,晨光下她脸颊细小的绒毛闪烁着微光。
听到动静,她转过脸来,杏眼一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米粥很快就好,夫君你要不先去喊阿婆洗漱,等吃了早饭再好好休息。”
恍惚间,陈沅好似感受到人们常说的家宅安宁与岁月静好,温柔似水的娇妻仿若就在眼前。
未干的湿发仍在滴水,脖颈处阵阵的凉意让他出走的理智短暂回归,眼前女子的和煦笑容背后不知暗藏着怎么样的心机,他薄唇一抿,冷冷地将阿陶晾在一旁。
她的便宜夫君意志力倒是不俗,阿陶站在菜地中望着他利落转身的背影,若有所思。
乡间人的清晨总是忙碌的。
阿陶将熬煮得喷香软糯的小米粥端进堂屋,陈阿婆一个巴掌打在正襟端坐的陈沅后背上,结实的手劲发出厚重的闷响。
“还不帮帮你媳妇,坐这当大爷吗?”她瞪着这不成器又叛逆的儿子,他若再迟疑一秒便要将他活剐了一般。
陈沅勉强站起身来,阿陶顺势将滚烫的砂锅递到他手中:“夫君,小心别烫着。”
陈沅一顿,面不改色地提着砂锅的耳朵,将冒着袅袅热气的小米粥稳稳地放在方桌中央。
阿陶勤快地给陈阿婆盛上一碗,正要将满满一碗金澄澄的小米粥放到陈沅跟前时,他却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跟你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阿陶端着碗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住。
陈沅听不得阿陶捏着嗓音装得嗲嗲地如此唤他,像他这种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面对惯会伪装的阿陶浑身上下都是不适感。
看不惯伪装的他,自己更不会拐弯抹角,当即在饭桌上就直白表达。
“什么意思?”陈阿婆放下筷子,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阿陶双手捧着碗失落地缓缓坐下:“夫君他不让我叫他夫君。”
语气低落而委屈。
“陈沅,你又搞什么幺蛾子?阿陶一个好好的姑娘,你总欺负她做甚么?”果不其然,陈阿婆的训斥虽迟但到。
“阿娘,你是不了解她,哪有我欺负她的份?”陈沅显然还对昨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阿陶此刻在他眼中就是手段频出、心机深重的坏胚子无疑。
陈沅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与她比他还是略显稚嫩了些,阿陶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
她只似强忍着委屈一样,冲着陈阿婆强颜欢笑道:“阿婆,夫君定是刚刚归来还不习惯,我想既然他不喜欢我便先不这么叫便是了。”
“哎哟,我的好孩子,是这臭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阿陶摇头:“不打紧的。只是同在家中,说话间总要有个称呼,我年纪小,也不好直呼夫君名姓。”
她皱着小脸思索了片刻,道:“夫君略长我几岁,不若我便唤作阿沅哥哥,如此妥帖些。”
阿沅,哥哥?
陈沅黑着脸,心头像是扎了根拔不掉的硬刺难受得紧。
“阿沅哥哥,可好?”阿陶歪着头,亮晶晶的眼眸眨啊眨。
陈沅攥着的拳头更紧了些。
“我看甚好。”不待陈沅反驳,陈阿婆悠悠接道,直接拍板,“他没意见。”
或者说,他不敢也不能再有什么意见。
婆媳二人心满意足地喝起小米粥,一筷子咸菜一筷子萝卜丁地交流起来,独晾着夹在中间的陈沅,他捧着空碗根本插不上话,半晌只得默默地给自己盛了粥,呼哧呼哧地喝起来。
用了早饭,陈阿婆收拾了桌子,将还想再添一碗的陈沅赶下桌,一把夺了他手中的空碗,道:“吃好了还不赶紧去田里帮忙。”
陈阿婆朝院子扬了扬下巴,阿陶换了方便干活的短打小衫,正将背篓背上身,要往田里去。
“阿陶,那背篓重得很,让陈沅背。”陈阿婆说罢,一脚蹬在陈沅屁股上,眼神示意他照做。
阿陶回过头,惊喜道:“阿沅哥哥,你真好。”
婆媳俩的一唱一和愈发熟练,陈沅懒得废话,左右田里的活计他也该去瞧瞧,便将背篓往肩上一挎,原本在阿陶背上似乎能压垮她的背篓在陈沅肩膀上便成了个小巧玩意,不用耗费丝毫力气。
不得不说,陈沅生的是仪表堂堂,他个头极高,身形峻拔,阿陶站在他身侧刚刚到他肩膀,显得更加娇小纤弱。
长得如此高大,合该多做些累重的活计,难不成还要她一个小小弱女子亲力亲为?阿陶将背篓甩给陈沅,自己则心安理得地空着手,两人出发往田里去。
各怀心事的二人一路上自是没话可说,陈沅心里憋着气,迈着长腿直直往前走,没走一段路阿陶便被渐渐落在后面,她只得再加快些步伐小跑着跟上。循环往复几次,还没到田里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陈家住在坡子山脚下,往田里去的路远,人烟也稀少,走了近一半路过的村里人才多起来。
陈家的小媳妇身边突然走了个精壮男子,好奇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两人走在路上似是移动的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