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卑鄙,我怎么比得过你呢?”陈沅将瓶口塞子拨开,“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真小人也!他竟怀抱如此恶毒心思隐忍至今!
阿陶被点了麻穴,浑身不得动弹,但一张巧嘴尚能开口。她死死盯着陈沅,开口大骂:“卑鄙小人,言而无信!”
陈沅半分气恼也无,他慢悠悠道:“现在的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
不同的只是,那夜里躺在地上无力动弹的人是他,居高临下逼迫他卑微求饶的人是她。
看着阿陶因气愤而通红的脸颊,他顿觉大快人心,也该让这狡黠任性的野猫吃吃教训,总不能只是他一人难堪。
“不过,我何时言而无信了?”
阿陶将唇一抿,别过头去,竟气到不打算开口与他分辩。
“不理我?”陈沅计上心头,“那我就有心思好好想想,该写个什么字好呢?奸、淫、色、昏,要不你来选?”
欺人太甚!阿陶怒目而视,绯红小脸气得鼓鼓,其上镶嵌着一双如湖泊镜面般闪亮的眸子,满脸显示着不满,竟有一些特别的可爱。
陈沅不自觉微笑起来,他忍不住揶揄道:“还不说话?”
可他的笑意在阿陶眼中变成了讨人厌的讥讽,迫于形势,为了让自己光洁的脸蛋上不出现异物,她别扭地含糊说道:“还不是你......"
字句含在口中囫囵过了一遍,陈沅根本听不清楚。
“嗯?”
“明明说好我替你搞定陈氏母女,此前的事情就一笔揭过的!”
陈沅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承诺,可......
“我是提出不再追究往事的条件,可是你自己要求我不干涉你的去留,我也答应了。如此,先前我提出的条件自然作废。“
阿陶语塞,憋了半晌,道:“你这三年不是参军去了吧,应当是去经商了才对。奸商见了你都得甘拜下风!”
陈沅低声笑着,胸腔随着笑声的频率伏动:“我倒是还没尝试过经商,细想来,这好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给个杆儿他竟还恬不知耻地顺着往上爬了?阿陶冷笑:“我倒不知,阿猫阿狗竟都能去分一杯羹了?”
陈沅不理会她的冷言冷语,只将瓶口贴近她的脸颊,瓷瓶的凉意从一个点散发出来,连她的血液都好像凝滞了。
“虽然本不该我履行一个未生效的承诺,但是谁叫我与你不同,落井下石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是吗?”阿陶垂眼,轻声问道。
发麻的四肢渐渐缓了过来,她悄摸活动着手指,默默等待着时机。待他不留意间,用指关节一把磕在他腕上,迫得他手一松,微白的粉末扬了满天。
陈沅瞳孔一缩,用衣袖掩住口鼻,利落地跳下麦垛。
笼罩于麦垛上的一阵烟雾过后,只见阿陶坐于其上,背后残留的余晖衬得她发丝闪光,如同神女入世。
她俯看麦垛之下,眼神闪过慌乱,明明麻穴已解,身体却依旧僵硬。
陈沅眯眼看向光的地方,问她:“怕高?”
阿陶咬着唇,默不作声。
“那我走了。”
“等,等下。”陈沅作势走出去好几步,方才听见阿陶略带颤音的呼唤,“带我下去。”
她的确是怕高。
十四岁那年,黑衣蒙面的刺客将她掠至崖边,逼迫她供出主人身份,她抵死不从,被无情推落悬崖。
坠落在风里的那一刻,呼啸而过的那些毫无希望的日子尽数飘散,尽管巨大的恐惧袭来,但她还是有一刻感受到即将解脱的快乐。
只可惜,一切不过是那个人做的局。
为了测试她在生死时刻是不是会出卖他而已。
只是,自从那天,她便怕高。一往下望,便能望见独自坠落在深渊的恐惧。
“你竟也有害怕的东西。”难得抓住阿陶的软肋,陈沅有意逗一逗她。
可半晌也听不见她的回答。不似以往,早就伶牙俐齿地将话怼了回来。
陈沅三两步返了回去,麦垛上的阿陶还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她面色发白,眼框含泪,她好似破碎后重新拼成形状的镜子,不用人碰下一秒便会支撑不住地碎裂开来。
陈沅哪里见过她这副模样,顿时后悔不已,他快速将阿陶抱了下来,动作无比轻柔。
“能下地走吗?”
阿陶搂着他的脖子,陈沅温声开口,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些会震碎阿陶。
阿陶缓缓抬起眼,晶莹的小颗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我见犹怜。
她沉默着,慢慢收回手,陈沅适时地配合她,她却猛然抬手给了他脑门上一记重重的脑瓜崩儿,刚刚还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转换成得逞的偷笑。
“蛮牛大傻瓜!”
阿陶以他的肩膀借力,从陈沅的怀抱跃下,脚步轻快地往回跑,还不忘再多损他一句。
逆境反转,向来是她的强项。
明明对她是谨慎再谨慎,却因为该死的心软,陈沅还是又被狠狠耍了一通,只得默默捏紧拳头,暗暗谋划着下一次的反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时,饭菜香味已经飘了满院。
今日的饭桌上多了个石虎,倒显得比往日热闹了许多。陈霞也顾不上给阿陶挑刺,光是给救命恩人夹菜劝酒就已经是应接不暇了。
阿陶特意与陈沅隔开了一个座位,默默低头扒饭,空闲时顺便抬头瞄一眼饭桌上未曾见过的有趣景象。
石虎手肘不敢放上桌子,捧着碗边坐着,不用动手碗里便凭空多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菜肴来,原本平坦的米饭上硬是被陈霞堆出了个尖尖。
陈丁都有些看不下去,他拍了拍陈霞的手臂,示意她收敛一些:“你这样让人家怎么吃饭?”
陈霞缩回手:“我怕他不好意思夹嘛。”
不过幸而陈霞在这件事上还算听劝,后面果然收敛了许多,石虎也松了口气,就着碗里的饭菜慢慢吃起来。
阿陶眼里瞧着,心里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