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我以为我肚子里那点墨水已经替我作好了选择,现实却是……我还真背过。这两句摘自苏子的诗。再怎么出名的诗词大家,也会有一些流传不广的冷门作品,这便是其中之一。
思索片刻,我觉得那个不着调的老头更开得起玩笑,于是开口接道:“蓬莱春昼永,玉殿明房栊。”
然后,我躲开两人震惊的眼神,把目光移向几案上的青釉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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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姑娘怎么孤身一人搬来,可还有别的亲人啊?”
我谎话张口就来:“我家不在阆中,前些时日父母双亡。”
“姑娘以前是哪里人?”
附近还有什么地名来着?我一阵思索,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巴州。”
“隔壁那院子是令尊令堂留给姑娘的?”
宋墨成问题不停,我只好接着编:“母亲给我留了舅舅家的钥匙,我才寻到这里来。本想投奔舅舅,不想已是人去楼空。”
宋墨成和宋昀对视一眼,“我们印象中,隔壁似乎许久没人住了……姑娘那舅舅是何姓名?我替你找啊。”
“我家与舅舅多年未曾联系,他搬迁了也正常。我不知他姓名,不知他模样,他甚至不知我的存在。我本就无从找他,不如权且在这里落脚。”
“姑娘孑然一身,将来生活艰难可想而知啊。”宋墨成叹了一口气,“不过嘛,邻里之间,有什么缺了短了只管来问,别客气哈!”
一场查户籍般的问话总算结束。这期间,全程一言不发的宋昀不知给宋墨成使了多少眼色,眼皮子都快要跳起来了,那眼神仿佛在说“爹你别问了人家都父母双亡了怎么能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啊”。而宋墨成大大咧咧视若无睹的样子又仿佛在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谢谢他的关心,不过我其实并不伤心,毕竟也没一句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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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两人一同送我到门口。走下石阶,绕过雕刻着鹤寿延年的影壁,我才意识到狗洞修补的事情忘记讲了,正纠结要不要掉头回去,一时又想不出措辞来,所以步子迈得慢吞吞。隐约中,我听见了影壁后面两人的交谈。
“爹,你说,闺名难道是姑娘家的隐私吗?”
“你爹我又不是姑娘家,这你得问人家白姑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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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下来,我光顾着点头傻笑,碧环却本着一个暗线的自觉,在和隔壁家小厮搬谢礼的过程中有意攀谈,摸了一把他们的底细。
“也算官宦人家吧。那个叫宋墨成的大人是阆州司户参军,七品官。”
司户参军?难怪呢。刚才问问题跟查户籍似的,原来他就是管户籍的。
我并不了解邺朝的官职,但天下还乱着,想来也没人有功夫给官职重新起名排序。邺朝大约和剑南一样,以延续前朝为主。每州一刺史,下设六曹参军,分别是司功、司仓、司户、司法、司兵、司田。所谓司户参军,就是协助刺史管户籍和财税的。
“既是当官的,他今日本该上值……”
“这个奴婢也给问到了。”碧环颇有成就感地一笑,“其实啊,是因为那宋大人最近在查一份账,不知有谁不想让他查下去,派人来州衙盗取账本。他为躲避盗贼,就带着账本躲到自己家里来了。”
我正想问躲到自己家和躲贼之间有什么关联,碧环立马给我解答了疑惑:“小厮说那贼是家贼,大约差役一类的人物吧。州衙人多眼杂,贼不好抓。但若是他和账本一同搬迁了呢?谁跟过来谁就是头等的嫌疑。若没人跟也正好,他落个清静,反倒能专心查账了。”
综合以上种种,我对隔壁有了初印象:“这家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