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采过药才对。
“郡主还能帮忙?哦对了,既然您是郡主,不是巴州医学世家的女儿……”
我于是重复了一遍上次的谎话。
“哦,如此看来,郡主也未必熟识那两味药草。药草生长之地多半偏僻蛮荒,郡主千金之躯,还是不要亲自跋涉了。”
我没再说什么。待周从安走后,我也走到侯府的大门前。我想,哪怕不与人解释,乃至无人同路,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把药采回来。可是还未跨过门槛,我就被守卫拦住,用的理由还是“怕郡主感染时疫”。
“我想去西市看看首饰,这也不行吗。”
“是师爷的吩咐,请郡主不要为难小人。”
我从袖口掏出一些碎银两,“那现在呢。”
守卫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请郡主不要为难小人。”
然后两声咳嗽打断了我和守卫的对话,孟韬负手踱步而来,眼神扫过我和守卫。守卫立刻垂首后退一步,满脸写着“是郡主要出去的和我没关系”。
孟韬走到我面前,“郡主两日前还百般推辞,怎么突然想要首饰了。侯府的库房可比西市好太多,在下带郡主去看看吧。”
“我想自己挑。”
“库房也有的挑。”
“我对金玉珠翠并无兴趣,其实我就喜欢木料。”
孟韬当即挥手招来一个仆从,“去西市把所有木质首饰都买一件。”
“那就不必了。”
“郡主何必客气。”
“师爷大约不懂,逛集市和在屋子里关起门来挑东西是不一样的。”
“郡主的意思是,需要把所有首饰摊都盘下来?”
“……算了。”
真是想不通,不就是个侯爵吗,至于这么有钱吗?!
如今来看,要不要采药这件事轮不到我做决定。我不必再纠结,良心也不必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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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高墙里,日子过得如死水一般,我不是读书就是发呆,连厢房门口的假山也要看腻了。
有一天,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两国战事,于是去问孟韬。他告诉我:“派去送信那小子……是叫宋昀吧,他出事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不知飘到哪里去魂立马收了回来,“怎么不早告诉我。”
“郡主没问,在下还以为郡主并不关心。”孟韬正伏案写文书,说话时头也不抬。
该怎么解释呢?我确实不太关心战事,因为我人事已尽。可是我关心宋昀。
“他怎么了?”
“被叶兼那厮的军队发现了,现在关在军营里。”孟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般俘虏不会随便杀头,要等开战后留着当筹码用。但是叶兼那人……郡主也知道,他连使臣都敢杀,何况俘虏。”
“那能救吗?”
“若要救,无非是我方也去弄个俘虏来,再行交换,这就要看侯爷了……”他冷哼了一声,“也不知当初怎么想的,派个黄口小儿出使,怪道不能成事。”
他国内政,我不便多言,可我心里并不苟同。因为我记忆中的宋昀,还是那个在我宅前谠论侃侃的宋昀。
“说来也怪,宋昀那小子走的明明是私路,并不进城,按说沿途不设关卡,战时也顶多查问两句。可是叶兼在私路也布下重兵,每个人都要查行李、搜身,导致流民全部堵在两州交界,倒像未卜先知似的。”
“许是因为时疫。”我猜测。
孟韬摇摇头,“他那是搜查,不是把脉。再说了,我大邺可不会让染了时疫的人四处乱跑,那些病患连阆中县也出不去,轮得到他剑南布防么?这样的兵力,真是大手笔。”
“每条私路都布下重兵……那需要很多兵吗?”
“剑南的兵力,郡主知道的竟比在下还少?”
“……这很奇怪吗。”我小声嘀咕。
“也是。”孟韬挑了挑眉,悠悠道,“那就由在下为郡主解惑吧——点兵出征,并非有多少兵力就能用多少兵力,总要留得青山在。所以按以往我方对剑南的了解,如此规模的兵力并不现实。可是如果有个不顾现实的,非要穷兵黩武,又能有什么办法?”
“穷兵黩武……为何?”
“郡主这问题,得去问他本人。”孟韬苦笑,“在下跟随侯爷多年,视叶兼为宿敌,对他倒有几分了解。可从以往行事来看,他却不是个孤注一掷的人,你们剑南也经不起穷兵黩武的内耗……这回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他本性如此,你们剑南王薨逝了,就没人拦着他了?”
我琢磨着,心里已有答案:这一回,是他拥兵自重的最佳时机了。
父王薨逝没多久,小剑南王羽翼未丰;沾染疫气的衣服,我不信他还有第二件;能来和亲的女儿,母妃也一定舍不得用亲生的……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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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我忽然从床上弹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碧环也迷迷糊糊地醒来,“郡主做噩梦了?”
自那次孟韬半夜潜入我房间后,碧环就跟我睡一间。每日我睡一张红木七屏风罗汉床,四周有幔帐包围。她睡帐子外面的连坐榻。
“没睡。”这是我头一回跟她讲我失眠的问题。
我抱着膝头坐在床上,长发落满肩,周身裹着光滑细腻的被褥。
“可是这都夜半三更了……您有心事?”
“我刚才忽然想到了,叶将军为什么突然在私路布下重兵。”
“……夜半三更您就想这个啊?”
“我不该想吗。”我把脑袋靠到膝头上,话里带着软软的鼻音。
“您该睡觉。”
“不想睡不着。”
碧环拿我没办法,我也拿我自己的身体没办法。
“说出来会好些么?您跟奴婢说说吧。”
“宋公子出使之前,他们还用箭射了五封信过去。”我陷入沉思,“我原想着做做样子,好歹掩盖一下沈氏和叶氏并非同心,以免邺朝的人发现这时疫来得太巧了。可是现在想来,这不是打草惊蛇是什么……”